陈福香有点不开心:“可是,哥哥,我想上香。”
她都好久好久没收到过香火了。
陈阳还以为她是觉得今年的仪式跟往年比太简单了。笑了下说:“家里没香,哥哥用点东西代替好不好?”
他去外面切了一块红薯,上面插上三根燃烧的筷子粗的树枝,放在堂屋的正前方,扭头问陈福香:“这下可以了吧?”
陈福香就没用过这么简陋这么将就的香火。可看哥哥已经尽力了,她也只好勉强答应:“行吧。”
两人对着香的方向躬身行礼。
陈阳在心里默默祈祷: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妹妹能越来越聪明!
“哥哥,你祈愿啦?”陈福香扭头,一双宛如水洗过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陈阳摸了摸她的头:“对,福香也赶紧许。”
陈福香美滋滋地翘起嘴,不说话,她不祈愿,她要帮哥哥实现愿望。以后也要让哥哥多祈愿,他祈愿,她就有香火愿力啦,就可以帮助哥哥实现愿望了。
陈阳其实不是特别相信这个,见她只顾着乐,没有许愿,也没勉强,把她拉到桌子边说:“吃饭了,不吃饭,一会儿菜就凉了。”
他先把刚才充作香的三根木棍拿走了,免得待会儿有人来串门看见了,惹麻烦。
刚把木棍丢回了灶房,他出来就看到梅芸芳面色不善地带着陈燕红和陈小鹏走过来,瞧那方向,似乎是奔着他们来的。
大过年的,这个女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陈阳大步出去,刚走到门口,斜边的小道上又出来几道身影,为首的是老路,看到陈阳,他很是高兴,激动地喊道:“陈阳,哎呀,一下山就看到你了,我还说找个人问问你家在哪儿呢,这下不用问了。”
顿了下,他打量了一下陈阳背后明显是新建的砖瓦房,乐了:“这是你们新建的房子吧,有出息。”
“是的,路叔,你们这是来找我们的?”陈阳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路。
老路嘿嘿直笑,扭头指着身后的四人介绍道:“这是我老伴儿,这三个是我家的小子,都比你大。我们是来看福香的,她还好吧。”
“路叔,路婶,大哥、二哥、三哥!”陈福香听到声音,蹬蹬蹬地跑了出来,一看是熟人开心极了,欢快地喊道。
路婶一看到陈福香,立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呀,咱们家福香长得更漂亮了。”
她这话还真没掺假。以前陈福香又黑又瘦,像是风都能刮跑。现在捂了一个冬天,皮肤变白了,脸上也有了点肉,开心笑的时候,两只酒窝陷下去,甜美又可爱。
完全不像当初那个被抛在东风公社的可怜姑娘。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眼睛都看得出来。路婶很满意,难怪小姑娘心心念念着哥哥呢,跟她哥哥回去后,这不就大变样了。
梅芸芳领着儿女凶神恶煞地跑过来,哪料到,还没进门就半路被个程咬金给挡住了。
她皱眉看着这几个人,这些都是谁啊?莫非是陈阳舅舅那边的亲戚?不对,自打陈阳妈死了,他舅舅那边就跟他们断了往来,十几年没露出面了,而且刚才陈阳喊的是叔,不是舅舅。
可没关系的话,这大过年的,大包小包地拎着上门干什么?要不是这家人没带年轻闺女,她都会以为是陈阳的老丈人上门来了。
她打量着老路他们。老路一家也在打量着梅芸芳。
大过年的,这三个人要么一脸凶相,要么哭丧着脸,要么畏畏缩缩的,晦气。一看就知道没好事。
陈阳也注意到了双方的目光,但他不想理梅芸芳,直接对老路说:“叔,婶子,走,进屋说,外面冷。”
小兔崽子,外人都招呼,却不理他们。
梅芸芳气得胸口疼。她叫住了陈阳,理直气壮地说:“陈阳,你爸把桌子掀了,我跟你弟弟妹妹都没饭吃。”
路婶马上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个不要脸的,都做出去其他公社抛弃孩子的事了,还好意思上门问人要饭吃。
同为中年妇女,路婶的战斗力可不比梅芸芳弱,尤其是她背后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撑腰呢。
“陈阳,这就是那个丧良心的后妈吧?她男人掀了桌子,来找你干什么?找她男人去啊,当你们兄妹俩没长辈撑腰好欺负啊?”
梅芸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死老太婆,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滚开!”
路婶彪悍地挡在门口:“怎么不关我的事?以后福香就是我干闺女,她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老大,老二,老三,她要敢来你们妹子家撒泼,就把她儿子抬来扔进河里。”
路婶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男人打女人,小辈打长辈,说出去不占理,干脆让儿子动梅芸芳的宝贝儿子。
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抓起陈小鹏那就跟抓小鸡仔一样。一人一只胳膊,后面路老三抓住陈小鹏的两条腿,三兄弟就把他抬起来了。
眼看儿子要被抓走,梅芸芳急了,赶紧追了上去:“你们放开,这可是榆树村,是我们姓陈的地盘,你们不要过来撒泼,我……大根叔,大根叔……”
“叫也没用,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路婶跟了上去,大声说,既是说给梅芸芳听的,也是说给街坊邻居听的,“福香是我干闺女,就是我儿子的亲妹妹。妹妹受欺负了,哥哥当然要出来帮忙。”
听到热闹的村民都站在门口听到陈小鹏杀猪般的惨叫,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就连陈大根也干脆装没听见,人都没出来一下。他巴不得有人好好教训教训梅芸芳,免得她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找事。
路家这么多个儿子,看起来一个个都很壮,谁会傻得为了梅芸芳上去跟他们对上,还要平白得罪进了民兵团的陈阳,又不是傻。
眼看走了一路,都快到村头了,还是没人上前阻止路家兄弟。梅芸芳这才怕了,她哭着说:“你们,你们放下小鹏,我……我以后再也不去找那傻子的麻烦了。”
“放吧!”路婶这才发了话,又警告梅芸芳,“别以为咱们福香没人撑腰,随便你欺负。以后再敢去找福香兄妹的麻烦,我让我儿子把你儿子暴打一顿,你找一次麻烦,我揍你儿子一回!”
路婶儿子多,底气足得很。
梅芸芳哭着抱住“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陈小鹏,话也没敢回。
看着路婶神气地领着三个儿子高高兴兴地回了陈阳家,陈燕红说不出的羡慕。不是都说陈福香是个扫把星吗?为什么这么多人护着她?她的命还真是好。
进了屋,路婶就快人快语道:“陈阳,你别怪婶子多事啊。你是晚辈,那又是你亲兄弟,你不好亲自动手,我这三个傻儿子就不一样了。”
陈阳忙请他们坐下:“婶子哪里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今天辛苦三位哥哥了,赶紧坐,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喝酒,我再去煮点饭。”
他庆幸今天过年,准备得比较丰盛,不然没法招待客人。
“哎呀,陈阳,是我们唐突了,没打招呼就上门打扰你们。你坐下陪你路叔喝酒,福香跟我去灶房再弄点。”路婶自来熟地说道。
陈阳一想也是,他去灶房了,让福香一个人待客他也不放心,只能说:“那就麻烦路婶了。”
路婶摆了摆手:“麻烦什么?我正想跟福香说说话呢。”
她把陈福香拉到灶房,从兜里摸出一把奶糖,塞给了陈福香:“饿了吧,吃糖。你给路婶烧火,路婶炒菜。”
路婶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从带来的大包里,拿出一块腊肉,用热水洗干净,放上锅蒸了起来,然后又从袋子里翻出半只鸡,用水洗干净,剁了,等腊肉一蒸好,就下鸡块爆炒。
不一会儿就给桌子上添了两道硬菜,又炒了一个白菜,做了一盆玉米饼子,拉着陈福香上了桌。
陈阳看着桌上不属于自己家的腊肉和鸡肉,很不好意思:“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
路叔摆了摆手:“哎呀,客气啥,我们家来五个人到你这里吃,我们都没说啥呢,来来来,喝酒。”
男人们喝酒,路婶就拉着陈福香吃菜。
虽然她们俩来得晚一些,但最后还是她们俩先下桌。
陈福香把路神领进了她的屋。
路婶看着全新的家具,赞许地点头:“你哥哥真不错。”
对妹妹这么好的,真是少见。
陈福香也笑了:“哥哥对我最好了。”
“你们兄妹是个有福的。”路婶由衷地说。这才多久啊,他们就住上了新房子,有了新家具。
陈福香讨喜地说:“婶子也有福。”
路婶摸了摸她的小脸:“好,我们都有福。福香过来看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