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犹豫着跨入,一路过去,看到一群又一群面无表情的男人。

北镇抚司果然跟南镇抚司完全不一样。南镇抚司到处都流淌着纸醉金迷之色,而只隔着一座墙的北镇抚司,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肃穆。

他们的眼,暗鹰一般,藏匿于暗处,带着一股窥探之意。

苏水湄忍不住紧张起来。

郑敢心热情介绍,“整个锦衣卫啊,也就咱们北镇抚司是块铁血男儿汉子地,你可算是来对了!”

苏水湄:……可惜她是个女的。

“对了,那是咱们老大住的地。”郑敢心指向一间房门紧闭的正屋。

苏水湄抬头,看了一眼那间所谓陆不言的房间,暗暗记下。

“知道我们老大吧?锦衣卫指挥使陆不言,圣人的奶哥哥,英勇无双,天上人间,无人能敌!”

苏水湄确定了,这位北镇抚司副镇抚郑敢心,是一名陆不言吹。

“来,今天晚上你跟我睡。”郑敢心领着苏水湄参观了一下北镇抚司,便将人往自己的屋子领。

“不,我……”苏水湄一个机灵,下意识后退,“我要回去收拾东西。”

“哎呀,这么晚了,马上都夜禁了,明日再说。”

“那我爹娘会担忧,我要回去说一声。”

“说好要一道睡的。”郑敢心瞪着眼,不高兴了。

苏水湄有些害怕,但还是道:“……没说好。”明明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不过她可能也只有今日一夜能摸到陆不言的屋子里头去一探究竟了。

苏水湄猜测,如果圣人真让陆不言调查长公主一事,那屋内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小娘子很是纠结。这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呢?

苏水湄面团似得的脸皱巴起来,乌黑双眸盈润潋滟,鸦羽色的睫毛垂下,遮住眸中思绪。

最终,弟弟的安危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苏水湄决定留下来。

苏水湄抬头,面对郑敢心的虎目,紧张地点了头。

郑敢心这才喜笑颜开,“这就对啦,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站在一旁的胡离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插话道:“他睡着了可要踹人,上次南镇抚司的那个谁就被他踹断了三根肋骨呢,哈哈哈……”

“去去去,胡说什么,那是他自己睡懵了摔得!关老子什么事。”

苏水湄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肋骨,也不知道她挨得住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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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水湄没想到,堂堂北镇抚司副镇抚,睡得居然是大通铺。而郑敢心所谓的一起睡,就是在大通铺上跟他挨着睡。

大通铺上睡五六人,苏水湄看着那些滚作一团的男人,心中发憷,两眼发直,呼吸之际还能闻到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

好臭啊……

“来,快上来啊!”郑敢心扭着大粗膀子,热情邀请。

苏水湄立刻捂住口鼻。

幸好是冬日,不然苏水湄就会看到一群没穿衣裳的男人了。

“我,我还不困。”苏水湄背过身,手足无措,面颊晕红,是被熏得,“那个,我去一趟茅厕。”话罢,苏水湄不等郑敢心反应,立刻奔出了屋子。

外头寒风刺骨,苏水湄冻得一个哆嗦,一下就将满脑子臭脚丫味驱散了,整个呼吸都顺畅了。

用力吸了几口干净空气,苏水湄赶紧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晚风凛冽,苏水湄仰头看月。

为了今日,她虽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喝水,但憋了整整一日,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她记得郑敢心跟她说过,茅厕好像是在那边。

茅厕并不难找,头一次进男厕,苏水湄有些踌躇。可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进。

“有人吗?”她站在茅厕门口朝里喊了一句。

无人应答,里面应该没人。

一共五个隔间,收拾的倒干净,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因为也没人会偷屎,所以茅厕大门没有锁,苏水湄只能将其虚虚掩着,然后赶紧速战速决。

她捂着口鼻推开一扇木门,上完后正准备提裤子,耳畔处突然传来敲击声。

“笃笃笃……”

苏水湄浑身一凛,下意识又蹲了回去。

大意了!

方才太急,并没有仔细查看隔间里是否有人。苏水湄拽着自己的裤腰带,面色惨白,立时推门便要疾奔而去,却不防身后传来一道颤巍巍的声音,“我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个时辰了,你,有没有纸?”

苏水湄:……

娇俏的小郎君脚步一顿,轻咳一声道:“你可以用罗袜。”

“我出来的急,只套了条长裤。”

苏水湄:……

“我快要撑不住了……”

苏水湄听到隔间里传来“噼里啪砰”的声音,像是男人在东倒西歪的努力调整姿势。

苏水湄立刻想象到了里面的惨状,赶紧在身上找能代替手纸的东西。

她找到一块白帕子,帕角处有三道水波纹绣纹

苏水江的帕子都是苏水湄替他绣的,两人用的都是一样的,她也倒不怕露馅。

苏水湄伸手,捏着鼻子,试探着把帕子从下头的缝隙里递了进去,然后迅速抽手,扭身就跑。

她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再多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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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星幕垂落,四周寂静无声。

苏水湄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站起来。

差不多了。

她记得清楚,白日里郑敢心说过,陆不言的屋子是院子那间正房,且今日他人正好不在。

冬日晚间天色昏暗,弯月微亮,天上闪烁几点繁星。苏水湄循着记忆,穿过几棵稀疏枯树,找到陆不言的房间,然后试探性地推了推正屋房门。

“吱呀”一声,屋内被她推开了,居然没有上锁。

面对黑洞洞的屋子,苏水湄心中紧张又有点刺激的雀跃,她想,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干过最刺激的事了。

屋子里太黑,苏水湄又不敢点灯,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在里面寻找线索。

她不清楚屋子结构,寻得很慢,甚至半柱香的时辰才走了十几步,且什么都没找到。

四周空旷寂静,苏水湄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心慌。

“啪”的一声,侧边窗户突然被人推开,露出一个颀长黑影。

苏水湄心尖一坠,身体僵硬地蹲在那里,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人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