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管曹操的脸色,竟是继承了原主的遗志,在曹操发怒的边缘反复试探,“司空切莫自作多情。”
和谐的假象就此打破,曹操不豫地指责道:“既然是还人情,你为何还要讨要兵/器?”
回答他的是来自郑平的奇怪注视:“不是跟司空说过——我因为司空与敌军交战损失了许多财物,特来找司空讨要补偿?”
捕捉到那仿佛看一个健忘老年人的眼神,曹操忍住想要喷他一脸的冲动,按住自己被佩刀吸引、意图砍人的手。
他就不该跟这小混账说这么多!
反复默念“为了军/情为了声誉要保持宽和主公的形象”,曹操压下暴躁的怒火,吩咐士兵去武备处把他那柄锋利的青釭剑拿来。
“出征在外,武器不宜轻动。先把闲置的青釭剑给你,其余武器,等战事结束,你自己列个清单去许都取。”
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曹操不想再跟郑平说一句话。
郑平亦见好就收,没有再刺激曹操的神经。
主帐附近的几个士兵都听到了隐约的争执声。后见亲卫传来,询问缘由,得知曹操竟让人去取青釭剑。
其中一个士兵乃是曹丕的亲兵,平日里有几分小聪明。听到这个消息,他结合以前的事迹,迅速补全逻辑,立即冲往曹丕的营帐,把他脑补出的“真相”汇报给曹丕。
“……祢衡被带去主营,与司空争吵了起来。司空让人提青釭剑来,说是腰上的佩剑不够锋利,要用青釭剑砍下祢衡的头。”
曹丕闻言一惊,蓦地站了起来:“阿父要杀祢衡!?”
同一片营帐内,郭嘉本过来向曹丕商讨后勤诸事,听到士兵这句话,亦是一愣。
随即,他眸光一凛,带着几分微寒的冷意,锁定在士兵的身上:“此言当真?”
士兵想也不想地道:“自然是真的。”
“主公豁达自制,能容人所不能忍。他若要举剑杀掉祢衡,必是被气得急了,被冲动之意左右。如若主公冲动得失去理智,又怎会在意手中之刃锋利与否,能不能一刀断下别人的头颅?”
士兵一愣,对上曹丕同样注入怀疑的目光,心中发慌,不敢说是自己自作聪明的推测,只好强辩道:“或许是威胁恫吓祢衡也不一定……”
郭嘉笑了一声,点到即止,不再说话。
曹丕听出端倪,气愤地蹬了士兵一脚:“你好大的胆,竟然编造事实,蓄意编排主帅?到底是何居心!”
士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露出破绽,连忙趴伏在地上,两股战战:“小的绝无此意,只是听漏了消息……”
“你平日里就爱卖弄,我当你机灵,却不想竟是自作聪明。如此自作主张,我这里是留你不得了,你自去领十记军棍吧。”
赶走吓得连滚带爬的士兵,曹丕坐回案后,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二公子为何叹声?”
“我识人的本领,竟未继承阿父的一星半点。”
“二公子若以为主公帐下没有方才那样的人,那可错了。”
曹丕老成稳重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
“对于主公而言,所有人皆可用,这正是——唯才是举,不计其他。用其才而监其德,使用他的才华而不被对方所蒙蔽,这才是上位之道。”
曹丕听了这段话,忍不住想到某个反例,质疑道:“人皆可用?可是祢正平——阿父就没有用他。”
郭嘉笑意渐深:“你怎知——主公是没有用他,而不是在寻找该如何用他的方法?”
郑平从曹操营帐中走出,腰间别着一柄青釭剑,步履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