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孔融那送了一封口信,回了自己的宅邸。因为他有食用三餐的习惯,便让仆从给自己煮了晚餐——简单又清淡的四蔬汤饼,吃完后在院中踱步消食,继而吃了自己白天寻来并熬好的草药,临睡前抹了郭嘉送的活血化瘀膏,很快便睡得深沉。

第二天,郑平在出门前接到县尉派人过来转达的消息。

——一切依他所言。

大约县尉信了他昨天说的“明日再过来叨扰”的话,深怕他真的过去,故而急不可耐地请示了曹操,同意他昨天提出的建议。

郑平达成目的,平静地送退来人,吃完朝食去学舍誊书。

郑平今日来得比较早,沿路上未见到几个学子。

坐在二进门的覃掌学看到郑平到来,鼻孔里猛地喷出一股热气,别开视线,故作看不到他。

郑平懒得去管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心里是何想法,他径直去了书舍,发现刘博士坐在老位置,正捧着一只竹简查看。

郑平视力极好,一眼便发现那只竹简上面写着的是他的字迹。

他收回视线,平静地行了一礼。

刘博士放下竹简,看了他许久,喟然长叹:“你既已走出迷障,誊书一事,便于你再无裨益。”

以郑平的洞察与敏锐,在听见刘博士这番话语的同时便已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来,祢衡在学舍帮忙誊抄书籍,并不是为了赚点银钱,补贴家用。

他自知狂病加身,又不善与人相处,遂在刘博士这求了这份工作,一方面誊书静心,一方面也在学舍里与其他士子磨合相处。

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早知覃绰的为人,却还要与对方来往的原因。

只可惜……

郑平叹了一声。

他在宅邸中审读了祢衡的著作,确实如孔融所赞的那般文采斐然。

而祢衡今年不过虚岁廿六,才华还未攀至巅峰,英年早亡,还是这般戏剧的死法,终究令人痛心扼腕。

刘博士也对祢衡存了惜才之心,因此多有指点。常言道字如其人,郑平仿了祢衡的字形,却改变不了字意。他与祢衡的字形似而神不似,独有一番风骨,哪怕藏了字锋,也会留下雪泥鸿爪。

因此,刘博士看到他的字后,立即从狂放的“形”中看到了“万物不萦绕于心,中正随心俯仰无愧”的“意”,知道他不再如过去的祢衡一般“狂而无态、折翼自赏”,这才说出上面的那一番话。

郑平没有和刘博士解释真相,任他猜测。虽然刘博士说“誊书这件事对他已经没有静心的好处”,但郑平昨天没有辞去学舍的这份活,选择继续誊写书籍,本就不是为了静心。因此,他委婉地向刘博士提出自己还要继续留下的请求,按自己的进度誊完今日的份量,整理完桌案,与刘博士道别后方才离开。

他与随从坐上露车,询问赶车的护卫:“可看了今日的布告?”

护卫回道:“看了。我不识字,问了旁边的卫兵,确实如郎君所言,县衙发布了‘青杏盗贼’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