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中堂等着,有个府上的奴仆说道:“主人闻曹公公等造访,便请曹公公稍侯,准许主人见客之前、换身衣裳。”
曹福点了点头,在中堂内的太师椅上、不请自坐,杜二郎也过来坐到了旁边。等了一会儿,果然杨公便来到了中堂,他作揖道:“诸位连夜造访,有失远迎,失礼了。”
“哪里哪里。”曹福道。
杨公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袍服,里衬一尘不染、靴子也是新的,头戴方巾,衣冠十分整洁。
这时锦衣卫军士提着一个木盒上来,打开后,将一壶酒、一只杯子摆在了木盘上。曹福对站在旁边的连氏道:“这位是杨公,杨稷之父。他愿意见你,你便敬他一杯酒罢,不要失了礼数。”
连氏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气氛又十分轻松客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太愿意,稍微有些犹豫,眼神也露出了愤恨。
然而曹福向她点头了,这个太监能通天、带人直接见到皇帝;连氏以前求爹告奶,也没法得到哪怕一个官儿的帮助。连氏只得忍耐,提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然后送到了杨公跟前,甚么也没说。
杨公伸手端了起来,正眼也没看连氏一下,只是望着门外的夜空。他露出了悲凉的表情,发出一句感概:“人世如梦呐。”
他接着问曹福:“汉王有甚么话吗?”
曹福听到这个称呼、微笑了一下,点头道:“皇爷金口玉言说,杨公为我长兄死节,让人尊敬。除了在京的人,其家乡的亲戚、师生、好友、同县同村的百姓,都赦免了,此事到此为止。杨公会被送还家乡安葬。”
杨公点了点头,仰头把一大杯酒全部灌了下去。片刻之后,他的嘴边浸出了血,忽然“呕”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瞪圆了双目,眼睛里、鼻子里都流出血来了!“哐当”,杯子掉到了地上。
连氏大睁着眼,手脚都在发抖,急忙后退了两步。
她转过身时,见曹福与杜二郎都站在了身后,面对着杨公抱拳鞠躬。大概是因为皇帝的话里有“杨公死节让人尊敬”云云。
很快北面就传来了一声声惨叫和呼喊,连氏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便退出中堂。
这时几个汉子都被按住了,有人在跑,但很快便被锦衣卫军士砍翻在地。血腥味迅速在空气里弥漫。连氏大张着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汪汪汪……”有条被拴着的狗叫唤声,才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砰!”一声弦声,一枝箭矢破空而去,将那狗射穿了、倒在血泊之中呜咽。接着有个军士拿着刀,向屋檐下笼子里的鸟刺了数刀,沾着血迹的羽毛从笼子里飘了下去。
而中堂后面一片亮光,似乎起火了。
曹福从地上捡起一把单刀,塞到了连氏手里,说道:“你先夫被一群人殴|打致死,这些家丁都有份,杀了他们!”
连氏拼命摇头,想逃跑,但手臂被曹福拽住了。她瞪着旁边这个太监,明明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的人,忽然好想变了个人似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曹福抓住她的手,把刀向一个人的胸膛上靠近。连氏急忙挣扎,“铛”地一声把刀甩脱了。曹福也放弃了,伸手招了一下。这时几个军士冲上前去,有人猛|刺那些汉子,有人双手举起一把刀,“咔”地劈到了一个汉子的脖子上,顿时一股血彪了出来。连氏感觉脸上一热,低头看到胸襟上已经溅上了鲜血。
还有个家丁的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在那里大声惨叫。连氏看着那场面,张嘴干呕、心头发颤,差点没昏过去,今日的场面简直脱离了她的想象。
一些军士拿着火把在点屋檐下的柴禾,有的把裹着油布的箭矢点燃,朝房顶上放箭。周围烟雾弥漫,尸体横七竖八,血流遍地,形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