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反复闪过息旸跌坐在院子里的画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来吗?’,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恬期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息旸面前去道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这两天的雨下的十分频繁,时不时一小阵,地面始终湿漉漉的。
恬期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撑着额头,让人把他打理妥当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说了喜欢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后故居,他只能在御花园乱转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虽然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刚转了一圈儿,就在一处假山旁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来的手和脸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轮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过来。
恬期鬼使神差的踌躇了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的想要上前,却又因为没想好怎么说,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浅青色的绣花鞋上定了定,然后,坚定的转过来,驱动轮椅缓缓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他抚平宽袖,语气温和:“有事找我?”
“没。”恬期心情复杂,垂着脑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没?”
息旸的眼睛因为他的问候而亮起一个色度,他点了点头,“你呢?”
“没吃。”
“没胃口?”息旸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御膳房带给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绝,他的鞋子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几乎全程都在他身上,当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住膝上盖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别担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意思是,他今晚不会来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息旸垂下睫毛,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今日应当无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补个觉。”
“嗯。”恬期又点头,抬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废了。说出来,好像是在揭息旸伤疤,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上忽然行过几个宫人,他们对恬期和息旸行了礼,便径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目送那队人远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烛身边的人么?怎么往那边去了?”
身后没有回答,恬期扭头去看,却发现息旸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他身后的文琳琅也是脸色大变。
恬期没搞懂,直到红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是云池。”
云池,顾名思义,是天子沐浴的地方。
沐浴不稀罕,稀罕的是,他身边的人带了这么多的药。
天子年事已高,遇到心爱的美人已经不能随时得手,所以需要提前准备,泡上几日的药浴,再含了仙丹,才可行快活之事。
这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但恬期不知道,他奇道:“泡个药浴罢了,怎么一群人跟做贼似的。”
息旸没有说话,文琳琅也默默垂下了头。
天子觉得每回行事都还要提前准备,又要记录在册,实在麻烦,已经足有一年都未临幸过哪个美人。
如今旧例重行,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快活一次,是为了谁……
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