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明月高悬。

两个人从喧闹温暖宴会厅走出来，一开玻璃门，冷风就飒飒地钻进来，原本有些浮躁头脑顿时清明下来。

沿着漆黑小道慢吞吞地穿过长廊，薇拉和托尼再度恢复了之前客套疏远，两个人全程无话，除开隐隐风声之外，就只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声。

月光之下，一前一后两个影子深深浅浅地拉长，又在不断方向变动中，慢慢地变成了同一行。

杰奎琳肯尼迪花园台阶下，托尼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那套昂贵西装，一点儿不嫌脏地坐在了花圃边。

因为花圃台阶大概有一米多高，是以托尼哪怕是坐着，也和薇拉差不多高。

他把酒杯放在一边，抬手拨动了一下自己手表。

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些什么，正通过薇拉身上窃听器观测花园这边动静正联众人只听见薇拉那边传来了几声模糊不清电子音，接着就毫无反应，就好像被什么玩意儿屏蔽了一样。

哈尔一惊：“斯塔克身上有屏蔽窃听器装置。”

“无所谓。”

克拉克嘴角一扯，动了动耳朵，“我还是能听到。”

虽然对托尼.斯塔克身上装置能屏蔽蝙蝠侠设备有所怀疑，但是好在薇拉还在克拉克听力能力范围之内——这一点大概连托尼本人都没有想到。

若无其事地屏蔽掉薇拉身上（有可能存在）窃听设备之后，托尼这才重新拿起香槟，轻抿一口之后，冲着薇拉一点。

“塞纳小姐。”

月光之下，男人表情似笑非笑，语气懒洋洋：“这是第二次了吧？”

就托尼视角来看，这是他第二次替薇拉解围了。

第一次是在一年之前发布会上，那时候是波茨要求，在事后，薇拉还假惺惺地让玛丽送了个回礼。

那个时候尚且能说成是随手为之小事，托尼本人也不在意。

可是时隔一年，在薇拉为正义联盟工作秘密曝光、所有人要么避之不及，要么百般刁难仇视时候，明明是军火商集团代表托尼.斯塔克还敢这样出面帮她，那就不是什么“小忙”了。

——这可以说是当着全美政界和商界面，以托尼.斯塔克身份，站在了正联那一边。

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耳光，甩在那群大军火商脸上。

光是想象一下就能猜出此刻宴会厅里那群人估计要爆炸，薇拉抬眼看着托尼，声音放轻：

“我能请问……您这样做原因吗？”

“不为什么。”

托尼眨了眨眼，好似天真稚童般偏了偏脑袋，“我乐意。”

指望一个原本就肆意妄为人考虑什么大局，那简直就是笑话。

说着，男人原本冷漠淡然脸忽而浮现出了一股不满：“嘿！你似乎还没有对我道谢？”

他刚才好歹算是英雄救美了吧？怎么面前女人还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

“谢谢您替我解围，斯塔克先生。”

薇拉毫不犹豫地飞快道，态度诚恳又真挚，完全没给托尼胡搅蛮缠机会：

“现在可以说原因了吗？”

万万没想到薇拉居然光速道谢托尼：“……啧！”

他赌气地抿了一口香槟，顿了顿，忍不住郁闷地反问：

“你平时也是跟你甲方这么说话？”

“原来如此。”

从男人一句吐槽中就窥知了对方来意，薇拉略一挑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斯塔克先生，我拒绝贵公司邀请，并不是因为正联。更何况我仅仅只是顺手帮忙，和超级英雄并非什么雇佣关系。”

薇拉话音刚落，玻璃杯猛地发出了清脆碰撞声。

她抬起头，看见了托尼猝不及防而略显错愕脸。

态度轻佻散漫男人，直到薇拉说出这句话时，才猛地收回了所有注意力。

他眉头一敛，眼神微眯，看向薇拉眸光中逐渐带上了一丝兴致：

“这可不是什么顺手帮忙小事，大小姐。”

借着和政府关系与强大调查能力，托尼.斯塔克早就把薇拉身世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再结合一年以前奥巴代亚临时倒霉那场舆论风波，猜出薇拉在其中手笔并不难。

想到奥巴代亚当时焦头烂额倒霉模样，托尼嘴角勾起，身体前倾，焦糖色眼睛直直地对上薇拉双眸，带着一种奇异魅惑之色：

“所以——为什么呢？薇妮莎？”

这句轻轻疑问，在说出口下一瞬，就隐没在风声之中，轻飘飘地消失了。

而只有薇拉，能从这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疑问之中，看见男人本意。

黑漆漆花园内，托尼.斯塔克似乎完全放弃了那副玩世不恭、浮夸又轻佻笑容模样，那张英俊脸上毫无表情，那双焦糖色大眼中，除开单纯困惑之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凝视着她。

那一抹眸光，和一年之前发布会上诀别一样，是荒芜沙漠。

“不为什么。”

薇拉也学着托尼歪了歪头，神色平静地道，“我乐意。”

托尼：“……”

片刻之后，一阵惊天笑声突然爆发出来。

托尼捂住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玩事：

“对，你乐意就行——噗哈哈哈哈！大小姐，你知道你一个‘我乐意’，就让整个军火行业今年利润降低了几个点吗？”

眼看着男人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丝毫不在乎“自己”也是利益受损苦主，薇拉若无其事地反问：

“哦，需要我给奥巴代亚打个电话道歉吗？”

这么一说，其实也就是隐晦地承认一年以前那起风波是她干了，坑奥巴代亚是她，利用奥巴代亚给正联正名也是她。

“噗”地一声，托尼又笑倒了。

他那双空茫茫眼中，好像现在才涌上来一股难言喜悦和开心，双眼亮晶晶，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倒不用——哈哈哈哈！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亲爱薇妮莎宝贝儿。”

三言两语之间，托尼一下子就暴露了想法。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在外人眼中，托尼.斯塔克只是擅长发明武器，对于公司管理一窍不通，对于俗务一概不管，不仅是个生活白痴，还情商极低，胡作非为，既豪横无耻还讨人厌。

估计连斯塔克工业其他股东都会认为：如果不是奥巴代亚在公司里撑着，整个斯塔克工业早就被托尼胡乱指挥折腾倒闭了。

可实际上呢？

他什么都明白，他看得比谁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