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率先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尖利,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似的。
“有五成把握能救下。”顾玦不欲与皇后多言,声音冷淡,“来人,把皇后送回去。”
皇后听到“五成把握”,身子摇晃了两下。
接着,她又激动地嘶吼了起来:“凭什么?!本宫不走!!”
“顾玦,他就是乱臣贼子,他想要皇上和太子的命,然后他自己登基!”
皇后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指着顾玦,指尖真恨不得戳到顾玦的鼻子上。
两个玄甲军将士快步进来了,根本不给皇后靠近顾玦的机会,两把寒光闪闪的佩刀拔出了一半,示威地对着皇后,意思是请。
皇后不信这些下人敢对自己出手,可是她带来的宫人却怕,内侍低声对皇后道:“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
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斥道:“本宫倒要看看……”
两个内侍彼此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地把皇后钳制住,强硬地把人给拖了出去。
也就是皇后糊涂,到现在还看不清现实,朝廷已经变天了,皇帝驾崩,以后是宸王说了算了。
如果宸王下令不准救太子,谁敢救?!
那么等着太子的就是一个“死”字。
皇后被人拖了出去,嘴里还在反复地嘶吼着、咒骂着,声音渐渐远去。
礼亲王清清嗓子,赶紧对顾玦解释道:“阿玦,我本来是想让皇后来见太子最后一面的。”他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想皇后实在是糊涂。
顾玦只是点了下头,随即道:“把左都御史、睿亲王他们也叫进来吧。”
左都御史、睿亲王他们一早就随礼亲王一起进宫求见皇帝,但是他们一直候在乾清门外没进来。说穿了,他们就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进可攻,退可守。
从龙之功可不是人人都能挣的,朝中这些文武要员大都是步步为营的精明人,像大理寺卿、右都御史、太常寺卿等人根本没敢进宫管这件“闲事”。
现在皇帝驾崩了,很多事也该有个交代,于是一道道指令从宫中发出,把朝中的重臣与勋贵全都宣进了宫。
子夜,众臣都心神不宁地聚集到了皇宫中。
当四十五下大丧之音响起后,是谁都知道大行皇帝已经死了,也知道玄甲军已经控制了京城。
大势已去,或者说,大势已定!
众臣聚集在了养心殿的偏殿中,全都心情复杂。
礼亲王与张首辅协商了一番后,还是由礼亲王站了出来,仔细地说了一下他们黄昏时闯进养心殿后发生的事,包括皇帝如何亲口承认他要杀太子,太子被皇帝重伤,现在性命垂危,以及皇帝之后因为丹毒攻心所以吐血而亡。
一桩桩、一件件都听得人胆战心惊,众人不由敛息屏气。
这番话如果只是礼亲王一人说来,在场众臣不免怀疑礼亲王被宸王收买,可今天六部阁老以及顺王也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因此,在场大部人都信了。
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瞟向上首的顾玦,神情各异,有的唏嘘,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露敬畏之色,也有的人目光中闪着怀疑的光芒。
有人意有所指地轻声与身旁的同僚嘀咕着:“宸王怎么会在这里?”
“这件事到底怎么样还真难说……”也有人将信将疑地在顾玦与礼亲王之间扫视着,觉得今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闻。
无论周围的人用什么样的目光打量自己,顾玦都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品茗。
礼亲王说完了前因后果后,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令礼部会同内阁、翰林院集议,准备“大行皇帝丧礼仪注”;
令内侍为皇帝整理仪容、更换寿衣等,打算停灵七日;
令文武百官于明日在宫中为大行皇帝举行“上谥”的典礼,起谥号。
礼亲王说什么,众人就应什么。
任谁都知道大行皇帝死得这么不光彩,这葬礼肯定是要从简了,而且,朝廷眼看着就要变天了……
思绪间,众臣看向顾玦的目光更复杂了。
太常寺卿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对着顾玦作揖:“宸王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新帝登基的事宜……”
说着,太常寺卿殷勤地对着顾玦一笑,带着几分讨好,几分急切,很显然,他这是在向顾玦表忠心。
其他人原本都是低眉敛目,闻言,眼皮动了动。
顾玦从茶盅里抬眼,目光淡淡地朝太常寺卿扫了过去,这一眼让太常寺卿大受鼓舞,接着道:“殿下,您乃天命所归,又是先帝的嫡子,自当入承大统为嗣皇帝。”
历史上,大行皇帝驾崩后,没有留下遗诏,由太后下旨从皇室、宗室中择人选入承大统为嗣皇帝的旧例不在少数。
殷太后是宸王的生母,由太后下懿旨令宸王登基为新帝,合情合理。
其他人闻言不由暗暗地交换起眼神,不少人都在心里怀疑起太常寺卿是否根本就是顾玦的人,他现在是在为顾玦造势,顾玦是要“黄袍加身”呢。
太常寺卿率先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大理寺卿、吏部尚书、靖安侯等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跪地的人越来越多,全都万众一心地请顾玦登基。
还有三分之一的官员还站着,或垂着头,或面面相看,犹有几分犹豫。
他们也是聪明人,知道如果要向宸王投诚,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可宸王终究还是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
礼亲王同样也看着顾玦,眸光闪烁。
在礼亲王而言,原本由太子登基才是名正言顺,是他预想中最好的局面,
但是,局势瞬息万变。
今天已全然不同于昨天了,顾玦已经率玄甲军占下了皇宫,占下了京城,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了顾玦手里,他还会让位给太子吗?!
倘若太子不治身亡的话,只怕也只有顾玦能够担得起皇位,震得住这大齐江山,由顾玦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倘若太子被治愈,太子能容得下顾玦,顾玦能容得下太子吗?!
届时,大齐会不会重演去岁昊国的那场宫变?!
这一刻,礼亲王的心中迷茫极了,心中似有两个自己在对峙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太子能被治好,还是治不好。
太子很好,可以成为一个仁君,但顾玦也很好,是先帝的嫡子,无论才干与品行都挑不出毛病。
礼亲王久久没有说话,周围其他官员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表态:
“宸王殿下才德兼备,人品贵重,年富力壮,由殿下登基,乃是百姓之福,大齐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