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行人马消失在前方的分岔口,多宝斋的门口才又动了起来,那些看完热闹的路人又继续往前走去,各走各的路。
只留下卢家几人以及附近几个铺子的人还在原地。
卢家的两个家仆已经将卢方睿从地上扶了起来,此刻的卢方睿灰头土脸,湿了半边的头发与衣襟沾满了尘土,那红肿的右半边脸上,眼皮已经肿得跟金鱼眼似的,把他的五官都挤得变了形。
卢娴静既憎恶楚千尘,又心疼兄长,咬牙切齿地嚷嚷道:“三哥,我们非得进宫里去告上一状不可!”
公主竟然连驸马都敢打,简直不守妇德!
祁安菱红了眼,眸子里泪光闪烁,却是隐忍着没让泪水滑下。
她正仔细地用柔软的丝帕给卢方睿擦脸,颤声道:“爷,你的脸被烫得厉害,得赶紧请大夫看看才行……”
卢方睿偶尔被帕子碰到痛处,就倒抽一口气,面皮也是一颤,心中恨恨,恼怒、羞愤、憎恶等等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他网在其中。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从前静乐根本不敢对他大声呼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现在,她居然敢朝他泼茶以及掌掴了。
他当初就跟母亲说了,这些公主仗着流着皇家血脉,就自以为是,猖狂傲慢,根本就不是良配!
卢娴静想了想,果断地说道:“三哥,菱姐姐说的没错,你这烫伤,得赶紧请大夫才行。你和菱姐姐先回去,我这就进宫去找皇后表姐,一来告静乐和宸王妃一状,二来也可以给你请个太医。”
卢方睿现在浑身都痛,不止有脸上的烫伤,刚刚还被江沅揍了一顿,也许连肋骨都被对方踩断了也不好说,就同意了卢娴静的提议。
于是,卢方睿和祁安菱上了一辆马车,先回公主府,而卢娴静上了另一辆马车,与她三哥背道而驰,去了皇宫。
一炷香后,卢娴静就出现在了凤鸾宫,加油添醋地告了楚千尘与静乐一状,斥静乐抛夫离家、泼茶打人,却半点不说卢方睿的不是,几乎把他说成了情深义重的小可怜,而楚千尘与静乐自然成了无端打人的恶霸。
末了,卢娴静用帕子悲切地按着眼角,抽噎道:“表姐,您是没看到我三哥的样子,半张脸都被烫得不成样子……”
皇后一向护短,勃然大怒,对着凤鸾宫的大太监利公公下令道:“给本宫立即宣静乐长公主进宫!”
但是,皇后的口谕即便传到了公主府,也是徒然。
静乐压根不在公主府,满公主府上下都不知道静乐这几天到底住在哪里。
这件事一时陷入了僵局,皇后也是束手无策。
即便皇后知道静乐今天和楚千尘在一起,却也不好把口谕传到宸王府,谁人不知宸王府一向不待客,也不会对区区的静乐破例。
皇后心知,就是她派人去宸王府宣楚千尘觐见,楚千尘恐怕也不一定会进宫。
皇后憋着一口气,只得赐下一大堆钱物,安抚了卢方睿一番,说是等静乐回公主府再说,毕竟静乐不可能躲一辈子的,她总要参加正月初一的朝贺。
卢家人连番进宫找皇后哭诉了一番,闹得皇后头疼不已,心里自是迁怒上了静乐与楚千尘。
对于外头的这些纷纷扰扰,楚千尘半点没在意,她正在王府里跟顾玦一起写“福”字。
屋子里,两人一猫,人很安静,猫却不太安分,“喵喵”地叫了不停。
这两天时不时就下雪,地上、树梢与墙头都有积雪,猫根本就没法出门浪了,雪地实在是太冷了。
月影甩动猫尾巴绕着楚千尘的裙裾打转,一会儿叫得凄厉,一会儿叫得缠绵,一会儿叫得软糯。
可任它怎么撒娇卖乖,楚千尘都没理会它,一方面是她也没办法让冬天提前结束,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正在给顾玦伺候笔墨,红袖添香。
她最会磨墨了,磨的墨恰到好处,不深不浅,不浓不稀,色泽黑亮,墨香淡淡。
顾玦一笔而就,又写好了一个“福”字。
看着刚写好的“福”字,顾玦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怀念地说道:“从前父皇在世时,每年过年,都会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写‘福’字,然后再赐下去。”
文武百官皆以得了皇帝赐的“福”字为荣耀,拿不到皇帝写的,能得太子与皇子们写的“福”字,他们也觉得高兴,反正也就图个喜庆而已。
待墨干,顾玦就把这张刚写好的“福”字往旁边一放,书房里已经铺了七八张“福”字了,每一个“福”字都选用不同的字体。
楚千尘昨天和静乐去逛街时,想到了上次她和顾玦逛街买的红纸。
马上要过年了,楚千尘觉得王府里还是要喜庆一点得好,就让顾玦多写几个各式各样的“福”字,好贴在府中各处,讨个喜头。顾玦闲着也是闲着,一切都听她的。
楚千尘美滋滋地欣赏着顾玦的字,觉得他的字真好看。
他的狂草狂放大胆;楷书端庄雄伟;隶书圆润飘逸……
楚千尘伸手捏住顾玦的袖子,道:“歇一会儿再写吧。”生怕他累着。
于是,顾玦就把手里的那支狼毫笔递给楚千尘:“你来写对联?”
楚千尘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笔,顾玦就在一旁为她铺纸,反过来为她伺候起笔墨来。
楚千尘看着他给她磨墨,愉快地弯了弯唇角,心情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