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康鸿达再问道:“你说,你到南阳城的驿站后,发现驿站被西北军的人包围,那你又是怎么从南阳逃回京城来的?”
因为前面说的谎被揭穿了,楚令霄有些慌,额头沁出些许冷汗,感觉皇帝的目光更阴冷了。
他更慌了,又不想说自己是躲在粪车里逃出来的,忙又道:“我听到他们要封城门,觉得东城门肯定盘查森严,就赶快从南城门离开了。”
“你的运气倒是好。”康鸿达似在感慨,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句话却显得嘲讽无比。
谋反可是一件足以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大罪,秦曜真的会那么马虎,让楚令霄这么轻松地从南城门溜走吗?!
秦曜如果真那么蠢,他还有办法没自己洗清弑父的冤屈,还能杀了他的亲弟弟秦暄吗?!
这一点,康鸿达可以想到,皇帝当然也能想到。
皇帝心口的怒气在汹涌地翻腾着,喘息越来越急促。
楚令霄说的这些分明都是假的,自己竟然被骗了……根本就是秦曜故意放他从西北回来的。
按照楚令霄说的,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他们区区两人又是怎么摆脱西北军的人,就这么一路顺顺利利、毫无损伤地回到了京城!
皇帝心头的激愤之火烧得更旺,狠厉的目光射向了楚令霄,“楚令霄,你好大的胆子!这封信是不是你伪造的?!”
楚令霄的眼睛几乎睁到了极致,连忙为自己辩护道:“皇上,您相信臣,这信真不是微臣伪造的。”
“这信是微臣这个不孝女给的,微臣只是上了她的当!”
楚令霄越来越激动,面庞涨得通红,额角根根青筋暴起。
楚千尘捏着这张信纸,摇了摇头,“父亲,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到我头上。”
“逆女!”楚令霄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要不是这里是御书房,他已经一掌朝楚千尘挥了过去。
御案后的皇帝来回看着这对父女,眉头紧皱。
楚令霄说的话就没几句真的,这封信显然不是楚千尘给的,更不可能是他从宸王府偷的,以宸王府的守卫森严,别说楚令霄,连锦衣卫都没这个能耐。
难道是因为楚令霄去宸王府在楚千尘那里吃了软钉子,为了讨功,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伪造了一封信出来?!
面对皇帝质疑的目光,楚令霄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他这辈子还从不曾遭遇过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局面。
“皇上,真的不是微臣!”
“皇上,您相信微臣,微臣可是发誓……”
楚令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来证明自己了,语无伦次。
皇帝已经不想听了,随手拿起了御案上最后剩下那个墨砚,狠狠地朝楚令霄砸了过去。
楚令霄完全不敢躲,任由那个砚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墨水在他肩头留下黑黑的一团,显得他更狼狈了。
楚令霄吓到了,赶紧跪了下来。
那只砚台几乎同时摔在了地上,墨水洒了一地,也弄脏了楚令霄的袍裾。
楚令霄也顾不上了,恨不得向皇帝磕头,来表明他的无辜与忠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明明没有撒谎,只是略作了几分隐瞒,怎么就会到了百口莫辩的地步呢!
楚千尘神色淡淡地扫视了楚令霄一眼。
楚令霄这个人就是这样,卑劣无耻,冷心冷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敢信口开河。
康鸿达断言道:“皇上,中计了。”
看楚令霄这蠢样,就知道他应该是被秦曜给利用了。
皇帝也终于理清了这件事,双手紧紧地握着拳,气得拳头在细微颤抖着。
是了,秦曜利用了楚令霄这个蠢货,让自己以为他和顾玦要谋反,以致自己一开始就下了一步错棋,所以才会落入了现在的境地,进退两难。
要定顾玦与秦曜的罪,必要三司会审。
可楚令霄这个蠢货编的这封信甚至逃不过楚千尘的眼睛,朝中这么多双眼睛,更有那些偏向顾玦的武将盯着,这信肯定会被识破。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觉得是自己吩咐楚令霄陷害顾玦!
就算日后顾玦率北地军南下逼宫,也可以打着是被自己所逼的幌子。
所以,顾玦必须是无罪。
顾玦既然无罪,和顾玦一同被“诬告”的秦曜也得无罪。
皇帝拿着刚刚呈上来的这封捷报,觉得沉甸甸的。
秦曜胆大包天,擅自对并州卫出兵,简直其心可诛,要是没有楚令霄这件事,现在他可以治秦曜两大罪,一是无诏用兵,二是擅自带兵离开藩地入并州。
这两桩皆是足以除爵的大罪。
但现在就不行了。
秦曜必须“无罪”。
皇帝的心口一阵阵的抽痛,胸膛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冲撞着。
这一切果然是顾玦与秦曜预先设计好的吧,否则,这道折子怎么会恰好在这个时候送到!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这一地的狼藉令得小内侍瞳孔微缩。
他只当没看到,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小温公公身侧,胆战心惊地作揖禀道:“皇上,众位大人在外面跪谏。”
小内侍的头低了下去,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空气登时冷了下去,仿佛从初秋瞬间就进入了冷冷的寒冬,空气似要冻结。
楚千尘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补了一刀:“正好,那我就出去和众位大人们说说,皇上是怎么栽赃嫁祸我们王爷的。”
楚千尘快步走了过去,动作利落地把御书房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