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出头

“九”的笔画简单,越是简单的笔画写起来就越难,楚千尘笔下的每个“九”字都好看得很,足以当字帖了。

楚千尘把狼毫笔放在了笔搁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琥珀,再次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这是功课。”

楚千尘忍不住想起顾玦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他给她布置了功课。

他说,等他回来时,希望可以听她亲口叫他的名字。

九、遐。

楚千尘在心里想着顾玦的字,觉得自己实在太难了。

“我得再练练。”楚千尘自语道,坐下来,端起了琥珀刚端来的热茶。

琥珀慢慢地眨了眨眼,心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王爷给她布置了功课,让她写“九”吗?这是要写“百九图”吗?

楚千尘喝了两口茶后,放下了茶盅,看向了窗外。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中,繁星密布,环绕着那一弯银月。

楚千尘望着皎月,低语道:“他应该快到了吧?”

可想而知,楚千尘说的“他”指的当然是顾玦,琥珀掐着手指算了算,“王妃,王爷应该还没到吧。”

楚千尘没有反驳,遥望着西北的方向。

片刻后,她就又回了药房。

没有顾玦看着,楚千尘一忙起来,就全神贯注地又忘了时间,直到次日鸡鸣才歇下。

不只是楚千尘彻夜未眠,顾玦也是半斤八两。

如楚千尘估算的那样,此刻顾玦已经抵达了千里之外的西北。

他和乌诃迦楼是在三天前分开的,顾玦这趟出京并不是为了护送迦楼,迦楼提议让顾玦“护送”也并不是真的要他护送。

在他们离开京城后不久,顾玦便和乌诃迦楼一行人分开,他自己带着莫沉轻装简行地去了西北。

他这一趟走得隐蔽,之后还要回去与乌诃迦楼他们会合,因此一路上日夜兼程。

当他抵达南阳军大营时,天空才刚露出了鱼肚白。

秦曜听闻顾玦来了,喜出望外,要不是他腿脚不便,早就亲自去迎了。

“九哥,你怎么来了!”秦曜惊喜地看着风尘仆仆的顾玦。

顾玦一身月白道袍,笑容淡淡,平日里光洁的下巴有一片微青的胡渣,让那张如画者精心勾勒出来的面庞多了几分不羁。

秦曜也才刚起身不久,没认真收拾过自己,后脑的马尾梳得有些歪,还有几缕碎发落在颊边,身上的衣袍也不端正,随意地套了件紫色的直裰,领口松散。

乍一看,不像是执掌一军的南阳王世子,更像是一个流连秦楼楚馆的浪荡子。

上一次顾玦离开西北时,秦曜还坐在轮椅上,可现在,他不仅能站,也能走了。而且,在过去这一个多月中,他也已经彻底收拢住了西北军的兵权。

“九哥,九嫂的医术真是绝了,你瞧瞧,我已经能走了,过阵子,应该也能跑了。”秦曜笑眯眯地说道,只差没在顾玦跟前转圈圈了。

秦曜亲自迎顾玦坐,又吩咐人上茶,又让人去准备点心的,还把他们南阳军营大厨的手艺狠夸了一番,说唐御初这次居然没来。

他坐下时,袖口中飘下了一张信纸,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秦曜笑容微僵,面色变了变,立刻就俯身把信纸捡了起来。

顾玦直接问道:“怎么了?”他早就看出秦曜有些不对劲了。

秦曜没答,而是直接把手里的这张信纸递给了顾玦。

顾玦也就看了。

入目的是一手娟秀的字迹,出自南阳王妃之手。

而这封信应该算是一道折子,是南阳王妃以她的名义告秦曜弑父杀弟,其中的字字句句皆是诛心。很显然,南阳王妃已经把秦曜这个儿子当成了仇人,而不是儿子。

这封信要是真的送到了京城,就会成为皇帝手中的一个把柄,哪怕有其他南阳军将士为秦曜辩护,也会使得秦曜名声有瑕,那么顾玦给秦曜制造出来的优势就要化为乌有了。

幸而,秦曜的人及时发现并拦下了这封信。

顾玦看完信,就把信纸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如意小方几上。

秦曜亲自给顾玦斟茶,两人对饮了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玦没有安慰秦曜,秦曜也不需要他安慰。

经历了那么多事,秦曜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人本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与兄弟。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

这就够了。

“九哥,”秦曜突然对着顾玦挤眉弄眼地一笑,“我说你新婚燕尔的,怎么跑来西北了,把九嫂一个人留在京城你就不怕皇帝欺负她?”

顾玦想着楚千尘对外对内的两副面孔,不由微微地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趁他不在又熬夜了。

帐子里点着蜡烛,昏黄的烛光给顾玦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让他清冷的眉眼显得温煦了不少。

“你觉得她会乖乖被欺负吗?”顾玦反问,唇畔含着一抹极轻极浅的笑意。

秦曜:“……”

秦曜摸了摸下巴,诚实地说道:“不会。”

在秦曜的心中,楚千尘已经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是他九嫂,九嫂能是凡人吗?

他也是笑,觉得自己仿佛被喂了一嘴巴的糖,心里再次为苏慕白的英明远见摇旗呐喊。

这门亲定得太妙了!

顾玦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喝了两口茶,问道:“楚令霄是不是已经到了?”

秦曜含在嘴里地茶水差点没呛到,心道:九哥这么在意楚令霄,莫非因为这是他岳父?

他咽下茶水后,颔首道:“到了。”

“在半个月前到的,还趾高气扬地以钦差的身份要我过去见他。”

“我没理他。”

皇帝的钦差又如何,秦曜可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因为楚令霄是顾玦的岳父,秦曜也就冷着他,不理会而已,没直接让楚令霄没脸。

秦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戏谑地调侃了一句:“九哥你来这趟,不会是来给你岳父‘撑腰’的吧?”

秦曜只是随口一句调侃罢了,没想到顾玦竟然点头了:“我就是来见他的。”

秦曜剑眉一挑,瞌睡虫全跑了,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有趣啊有趣。

他坐没坐相地瘫在太师椅上,随性地摸着下巴。

以秦曜对顾玦的了解,他当然不会真以为顾玦千里迢迢地跑来西北是给楚令霄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