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们在调查十几年的事,也看出了女儿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气病了……
这孩子实在是太过聪慧了!
穆国公夫人看着楚千尘的眼神既慈爱又心痛,还有怜惜、欢喜等等的情绪。
她定了定神,才道:“大平寺的住持大师八年前就圆寂了,那不过是小寺,十四年前的僧人也没几个了……”
而且,生孩子的事又涉及女眷,当时也没多少僧人会在沈氏所在的院落出现。
“我们派去大平寺里的人找到了当年的一名知客僧,今天人才刚刚抵达京城。”
顿了一下后,穆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千尘的表情,接着说道:“那个知客僧说,当年你父亲曾去了住持那里,抱了一个襁褓出来……”
“后来,他偶尔间还听住持大师唏嘘地说过,希望那个孩子命大……”
说完之后,穆国公夫人的神情越发显得小心翼翼,目光依旧注视着楚千尘。
在万寿节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楚千尘的时候,她就有种看到长女年轻时的感觉。
并不是楚千尘的容貌有多像长女,她们只是一双凤眼有八九成相像,而是两人的身段与气质很相似,让穆国公夫人一瞬间觉得熟悉。
其实到现在为止,两个孩子被调换的事都只是他们的猜测,没有更切实的证据,但是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这件事有八九成应该错不了了。
沈氏不是第一次听到知客僧的这番说辞,此时当她再次听母亲道来时,心口又传了那种像是被什么灼烧、煎熬着的感觉,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这种痛楚也表露在了她外表上,她抬手捂住了胸口,眉心紧皱,面露痛苦之色。
“阿芷!”穆国公夫人看急了,生怕女儿又被气得吐血。
屏风外的穆国公听到老妻的呼唤,也担心女儿,再也顾不上规矩礼数,绕过屏风冲了进来。
楚千尘就坐在沈氏的旁边,她的动作更快,从袖袋中摸出一个香囊,放在沈氏的鼻下。
“母亲,听我的,以鼻吸气,再口呼气。”
“吸气,呼气。”
楚千尘以言语牵引着沈氏,调增她的呼吸,与此同时,她又给她按摩着手部的几处穴道,并示意琥珀给沈氏抚背。
很快,沈氏的脸色就缓和了过来,缓过一口气来,就是面色依旧微微有些苍白。
“尘姐儿,”沈氏反握住楚千尘温热的素手,紧紧地握住,“你还记得你二婶母说的那些话吗?”
她的手冰凉,声音微微带着颤音,连手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记得。”楚千尘点了点头。
刘氏说,十四年前,徐婆子亲眼看到楚令霄抱了一个襁褓进了姜姨娘的产房。
沈氏把楚千尘的手握得更紧了,眸子里似是燃着两簇火焰,熊熊燃烧着,神情更加激动了。
她按照方才楚千尘的指示调整着呼吸,缓缓而又坚定地说道:
“你,你不是姜敏姗生的,也不是外室的孩子,你是我生的!”
她是她的女儿!
这段日子,这句话一直藏在沈氏心中,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她可以肯定,楚千尘才是她的女儿!
因为激动,沈氏的声音沙哑而哽咽,她的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
砰砰砰!
她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一旁的琥珀听得目瞪口呆,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千尘与她身旁的沈氏四目相接。
相比沈氏,她的神情与目光都十分平静,或者该说冷静。她的身上有着超越她年纪的睿智。
“母亲,”楚千尘问道,“当年那知客僧只是远远地看到吗?”
“是。”沈氏应道。
她以为楚千尘不信,把她拉到了榻边坐下,以目光描绘着她精致柔美的五官,痴痴地,缠绵地。
“你记不记得你从前身边伺候的管事嬷嬷俞嬷嬷和乳娘,他们都不见了?”沈氏又道。
楚千尘点点头。
沈氏道:“你的乳娘病死了,俞嬷嬷本来活得好好的,偏偏在上个月我让人开始调查她的时候,走在路上被一个花盆砸死了,死得蹊跷。
这两个人都是当年在豫州老家伺候过姜姨娘,跟在她身边多年,后来被赏给了楚千尘的。
沈氏一直盯着楚千尘的脸,目光灼灼。
她的手指虚软无力,却始终牢牢地抓着楚千尘的手。
这段时间来,这件事在沈氏心中挥之不去。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楚千尘的身世有疑,怀疑姜姨娘不是楚千尘的生母,才开始调查这件事,当她发现俞嬷嬷突然被砸死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楚千尘的身世恐怕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以致有人要杀人灭口。
当她听说楚千尘是楚令霄抱给姜姨娘时,她心里的疑心上升到了最高点,心中开始浮现某个可怕的猜测:她的女儿会不会被调换了?!
从她心头浮现这个想法开始,这件事就成了她的心病。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希望这件事是真还是假的,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她都在想这件事,日日夜夜地煎熬着。
渐渐地,郁结于心。
其实,早在知客僧抵京前,沈氏就已经觉得这件事十之八九了,今日知客僧说的这番话不过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
于是,那口憋在她心口许久的气才骤然爆发出来。
她才会怒极攻心,吐了血。
此时此刻,沈氏的心情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想把楚千尘拥在怀中,想跟她说很多很多,说她很抱歉,说她这些年是那么愚笨,说她以后会好好补偿她……
可是话到嘴边,她就觉得她想说的那些话是那么的无力,这孩子这十几年过得太苦太苦了。
沈氏的眼眶又红了,含着一层朦胧的泪光,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
穆国公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心疼极了。
她想说什么,却被穆国公按住,示意她让女儿自己来。这毕竟是她们母女的事,有些事外人帮不上忙,有些话得由女儿自己来说,女儿的心结不能解开,外孙女也不见得可以释怀。
穆国公也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拉着老妻先到旁边坐下。
沈氏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再次开了口,声音更沙哑了,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尘姐儿,你记不记得姜姨娘这些年一直不肯让你接近我和沐哥儿?”
“记不记得姜姨娘总想让你住到郊外的庄子上去,远离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