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尘双眸微微睁大,看着顾玦的眼睛似有星光流转。
即便她心里知道顾玦约莫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高兴得很,把这句哈看作是顾玦在关心她!
那么——
她是应该装可怜,还是要说没事,让他放心呢?
楚千尘一时有些纠结了,微微蹙眉。
楚千尘的脸上依旧蒙着面纱,但是她眉宇间的细微变化落入了顾玦眼中,顾玦挑了挑眉,神色间多了一抹淡淡的兴味。
顾玦没有等楚千尘回答,就换到了下一个话题:“大造丸缺的几味药大部分都有消息了,还差最后一味七灵草。”
楚千尘:“……”
楚千尘心中的小人悔得直打滚,难得王爷关心她,她怎么也该说上一句才是,她怎么就错过这个机会了呢!
楚千尘有些闷闷地“哦”了一声,又闷闷地指指顾玦的左手,“手给我!”
顾玦就把左腕置于石桌上。
楚千尘定定神,聚精会神地给顾玦探脉。
云展屏息以待。
亭子里,静寂无声,偶有几片桃花的花瓣随风飘进亭子里,送来缕缕花香。
三四息后,楚千尘就收了手,道:“我要改一下方子。”
云展从楚千尘的语气琢磨着应该是好消息,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问是否要备笔墨,就见楚千尘打开了随身的木箱,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张绢纸和炭笔,飞快地写了一张方子,笔走游龙如行云。
然后,她又从木箱里取出了十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青瓷小瓶。这些是她花了一个月才制好的药汁。
“按照这方子每日一次,早晚分两次煎服,熬成汤药后,再把半瓶药汁掺进汤药里,一起服。这些是十天的份。”楚千尘仔细地叮嘱道。
顾玦看着手上的这张绢纸,上次那份大造丸的方子她写的簪花小楷,这一次她写得是行书。
前者柔美清丽,婉媚清穆,临的是卫夫人的帖子,至于后者……
“你临的是谢文靖的字帖?”顾玦眉峰微挑,问道。
谢文靖是本朝著名的书法大家,先帝时,曾任过布政使,也做过吏部尚书,还做过太傅。
顾玦幼时就曾跟着谢文靖读过书,他的行书临的也是谢文靖的字帖。
楚千尘一下子又精神了,眸光璀璨,直点头道:“没错,就是谢文靖的字帖!”
她原本心底的那点小郁闷又一扫而空,她就知道王爷肯定能认出来。
前世,王爷说她的字写得软趴趴的,给了她谢文靖的字帖让她临呢!
她的双眼弯成一对月牙,笑容可亲,感觉自己像是又得了王爷的夸奖。
云展看看楚千尘,又看看顾玦,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看楚千尘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谢文靖,顾玦就顺口道:“我那里有一幅谢文靖的字,就赠于姑娘作为诊金如何?”
楚千尘眼睛一亮,生怕又答晚了,急忙点头道:“好啊!”
楚千尘的心情更好了,王爷又送她礼物了!
她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楚千尘觉得今天已经圆满了,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件事,神色一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王爷,我听说皇上知道你受伤的事了……”
一旁的云展闻言,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俊朗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股凌厉的锐气。
这几天,这件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一开始,当他们听到京里这个传言的时候,薛风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楚千尘。
因为楚千尘是楚家人,而且,在京里,除了他们几个外,只有楚千尘知道王爷的伤势,但是王爷说不是。
王爷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
不仅是云展和莫沉全然相信顾玦,薛风演也是一样。
又是一阵风拂过,把顾玦肩头散落的几缕头发与袍裾吹得飞了起来,猎猎飞扬。
“应该吧。”顾玦凝望着楚千尘,神情平静,静若止水,似乎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似的。
楚千尘:“……”
楚千尘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王爷还是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处变不惊。
前世,王爷就曾教导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可自乱阵脚。
虽然她知道王爷肯定能应付,不过楚千尘还是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早就备好的黑色小瓷瓶,将之推向了顾玦。
“王爷,这个瓶子里有一颗药丸,可以让你在三天内感受不到任何病痛,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但是……”她深深地凝视着顾玦的眼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您,明白吗?”
顾玦也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眸子仿佛澄净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瞳孔中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一闪即逝。
“多谢姑娘。”他拿起了那个黑色的小瓷瓶,藏入袖中。
任何一件事都是有代价的,楚千尘既然这么叮嘱他,显然这颗药虽然能救一时之急,却会伤身。
楚千尘又笑了,明眸弯弯,如皎月似春水。
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种豆蔻少女独有的秾丽与芳华。
王爷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楚千尘依恋地看着顾玦,舍不得走。
本来她今天还想给王爷再带些他喜欢吃的点心,可是她出门前没有跟嫡母报备,不能出来太久。
而且,她也不便在此久留。
在她治好王爷以前,她不能让旁人看到她和王爷在一起,不能让她成为王爷的漏洞。
很快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与顾玦告了别:“王爷,我先告辞了。”
“慢走。”顾玦淡声道。
楚千尘提上她的木箱子,带着琥珀离开了,步履轻快,心想:今天王爷不但夸了她的字,还答应送她一幅谢文靖的字呢!
这还没离开,楚千尘已经开始期待下次会面以及他的礼物了。
艳阳高照,阳光倾泻而下,满树旖旎的桃花随风起舞,桃香徐徐,落了一地零落的花蕊。
望着楚千尘渐行渐远的背影,顾玦抬手做了个手势,“去吧。”
顾玦只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两个字,但是云展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王爷,您放心,这事交给末将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他下巴微扬,朗声一笑,神色间意气风发,自有一股年轻人的恣意与张扬。
云展大步流星地走了,神采奕奕。
回京这段日子,他憋得够久了,也该活动活动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