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死在了祖祠下面的地窖,宅子里的下人无一生还。
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找到余娇娇的尸体。
江氏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等消息,可等来的只是失望,日复一日的失望。
因为思念成疾,她病倒了。
那天,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已故的夫君浑身是血,满脸的愧疚的看着自己。夫君说,清儿,为夫对不起你。
梦里她哭了,醒过来的时候,枕边也湿了一片。
娇儿死了吗?娇儿真的死了吗?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在这个纷乱复杂的世界里,如何生存?
江氏没想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午后,竟然收到了一封信。
面对失而复得的女儿,她紧紧地牵着余娇娇的小手,如今别说是清疏小国的贵族,就算是面对的是嘉国皇族,她也不怕!
全相府的亲卫们很快来到了江氏的身后,浩浩荡荡上百人。
他们穿的衣服,都在告诉所有的人,眼前这名女子就是他们权相府的千金,而小女娃便是权相唯一的外孙女!
余娇娇的心里感动的很。
娘亲不远千里赶来,还提前带了亲卫,势必是想将自己安全接走。
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护着,余娇娇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可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些愧疚。
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余娇儿……江氏心心念念的女儿,已经死了。
虽说,余娇儿一出生就被永安侯调换,江氏接触的便一直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本尊。可,余娇娇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上一世不曾体会过母爱是什么,她攥着江氏的衣袖,将脸埋在她手臂处,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就算是她贪恋吧,一次就好,一次便好。
无上门主好半晌才回过神,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小丫头,真的是权相大人的外孙女?”
亲卫带头的人亮出了腰牌:“看仔细了。”
无上门主看了看,这的确是权相府的腰牌!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身旁的柳门主扯了下他的衣袖。
犁山只是剑宗的一个小分支,他们的地位并不高。
如今面对的,一个是嘉国权相,一个清疏贵族,若真按照地位来算,这小郡主即使是死在了“余娇儿”的手中,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真的要处置凶手?怎么可能,最多做做表面功夫。
嘉国的权相岂是一个小小清疏国能得罪的!
“权相大人的……”牧琉璃脸色苍白,她嘴唇颤抖着呢喃:“外孙女?”
清疏贵族,也只是嘉国的一个附属国。像他们这样的小国,如果不能找一个靠山,恐怕早就被其它大国吞食干净。
清疏自古就依附于嘉国而活,自然知道,如今在嘉国权势滔天的便是他们的权相,江逐雪。
甚至有传闻,嘉国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这背后实际掌政之人,便是这名权相大人。
他的身份有多尊贵?大概是抬一抬手,便能决定整个清疏国的生死存亡。
若说修行,拓跋南川在他的面前,也是生生被压了一个头!
清疏国兰院的创始人,终究是比不过嘉国一手遮天的权相啊。拓跋南川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笑了笑,轻声道:“小郡主,这次恐怕要你多忍耐了。”
“我明白的。”牧琉璃垂下眼睑。
她自出生便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她肩上也担着复兴清疏的重任。
可以骄傲张狂,却也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嘉国的权相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
黑衣青年面色阴郁,却也只能低头——老师都这样说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之前还咄咄逼人的拓跋南川,开口道:“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误会。夫人说的对,他们小孩子家比试,误伤也是在所难免。”
牧琉璃咬紧嘴唇,她胸中有一股怒气快要冲出来,可是她能怎么办?除了忍,别无他法!
余娇儿……呵,好一个余娇儿!
“我看小郡主似乎不是这样想的。”江氏不依不饶。
她对余娇儿一向娇惯,就算余娇儿真的做错了,她也觉得没错。
这种溺爱对孩子来说未必是好的,但余娇娇已是成年人,心中只会有感动,不会因此而骄纵半分。
“夫人,切磋中受伤,是琉璃学艺不精,给你们添麻烦了。”牧琉璃声音清澈,又带着一丝颤意。
剑宗的的弟子们心里便明白了,清疏国这是低头认错。
没想到,淮英身边的小丫鬟竟然是权相的亲孙女?可这小丫头平时没有半点架子,尤其是徐白,只觉得世界真奇妙。
他的贴身婢女也是露出了微怔的神色。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每日姐姐长、姐姐短,可她的身份竟是那般尊贵?
对于他们这些天生奴籍的人来说,余娇儿可谓是天上的月亮,遥远的发着光。
“娘亲。”余娇娇拽了拽江氏的衣袖,她小声道:“按照约定,我赢了比试,就有资格进入沙流河畔。”
“那地方怪危险的,你真要去?”江氏担忧道。
“娘亲,别看娇儿现在这样,也已经是一名修行者了。我要像外公一样,成为一名大修行者,将来长大了才能保护娘亲啊。”余娇娇的每句话都发自肺腑:“娇儿,最喜欢娘亲了。”
不远处的淮英,听得一清二楚。
他嗤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江氏一直疼爱这个女儿,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感动的很。
她说道:“那好,娘亲派人去保护你。”
“不用了。”余娇娇赶紧说道:“我与淮英一道去。”
“淮英?”
“就是祖宅出事后,救了我的那位公子。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人跟爹爹有仇,便只能隐姓埋名,跟着他来到了犁山。”
“他可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的,淮英他对我很好。”
嗯,对她很好,也就是喂她吃了一颗毒丹qaq
……
今日的测试便这样结束了。
剑宗弟子散去后,江氏为余娇娇拿到了进入沙流河畔的资格。
这次,外公没有来。说实话,余娇娇对这个嘉国只手遮天的男人很是好奇,原著中对他的描写并不多。
朝堂的纷争着墨很少,可真穿到了这样的世界才知道,任何的大修行者的背后都有支持他的帝国。
权利、地位、修行,这三样缺一不可。
江氏又拉着余娇娇的手说了一会儿话,无上门主给江氏专门准备了住处,与弟子们隔得有些远。
“娇儿,今日外面人多,有些话娘亲不方便问。”江氏坐在床畔,她一只手替余娇娇掖了掖被子,压低声音问道:“这段时间你可是一直跟在那名男子的身边?以他的小丫鬟身份自居?”
“是的,娘亲。”
“那你们可有睡在一个屋子里?”
“偶尔的时候,会。”马车,客栈,她都与淮英离得很近。
江氏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又问道:“那,淮英可对你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
“就是说,他可曾摸过你的身体?”
“……”
余娇娇愣住,她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江氏指的竟然是这个!摸、摸她?修炼的时候摸后背算吗?
要是用摸这个字,估计淮英听到会一巴掌拍碎她的小脑壳。
“没有的没有的。”余娇娇连忙摇头。
江氏仿佛松了一大口气,她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小脸,语重心长的教导:“江湖中有很多变态,专门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孩。娇儿,娘亲今晚跟你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不管是谁,都不要让他随意摸你的身体——尤其是,私密的部位。若有人违背你的意愿,做一些你不愿意、不喜欢的事情,告诉娘亲,我定不会饶了他。”
江氏说的,大概是恋-童-癖?
余娇娇点头:“娘亲放心,娇儿记下了。”
江氏虽然溺爱孩子,却也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
这种话题,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没几个母亲会对八岁的小孩子说——不要让人乱摸你的身体,出了事,爸爸妈妈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公子好像被当成变态了……”
房顶上偷听的小松鼠摸了摸鼻子,它瞥了一眼身旁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后者的脸色颇为阴郁。
大晚上的跑到别人的房顶上,好像真的跟变态没什么两样。
“公子是不是担心娇娇?”
“呵。”淮英轻笑。
他来,只是好奇好不容易见到了“真正的靠山”,余娇儿会不会把之前的事情全盘托出。毕竟跟着江氏投奔江逐雪,也是一条不错的道路。只要半路上别被截杀,进了权相府,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又隐隐的在期待什么?
“真的要去沙流河畔吗?”江氏很是担心。
“嗯,我已经决定了。娘亲,你放心好了,有淮英在,他不会让我出事的。”余娇娇说的很是笃定。
“为何?”
“淮英是心地纯良之人,他平生最在乎的便是承诺。之前他答应过我,会护我周全。你看今日清疏小郡主想找我麻烦,淮英不也一直在帮我吗?”
“好像是这样……”江氏也看到了,高台上,唯有那名男子站在娇儿的身前。
心地纯良?信守承诺?淮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赤松感慨道:“公子和娇娇之间的感情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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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查到了。”
孤雁城,盛家。
一名影卫进入了盛二少的房间,他拱手道:“余娇儿在犁山现身,今日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好像是要跟其他剑宗弟子一同进入沙流河畔。”
“犁山?”黑暗里,小少年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
“少爷,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派人……”
“急什么。”小少年垂下眼睑,声音沙哑:“已经交换了生辰帖,她还能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