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韶风穿着一身赭红武袍,俊朗的面容一片慵懒,斜倚在矮榻里。
一位面容姣好的小童正跪在一旁,为左韶风捶腿斟酒。
包厢内一片愁云,众人七嘴八舌地抱怨诉苦,只有左韶风的目光越过一张张苦脸,落在戏台上。
左韶风就在这时开了口。
依旧是那一把低沉的嗓音,纵使男子听来,都觉得淳厚动听。
“陛下素来重吏治,今年尤其下狠手整治不合格的官员。诸位混迹官场许久,尸位素餐的官是什么样,心里都清楚。什么官该提拔,什么样的该滚蛋,吏部和御史台有规章制度,想必也不会冤枉了谁。”
“可是,被清查的都是我们的人。这分明是上面那位借着吏治,报姜为明之仇!”
“你太高看姜为明了。”左韶风冷笑道,“他再受重用,不至于让那位起这么大的场子专门为他报仇。再说,出事的虽是诸位的门生子弟,可若没有不法之处,又怎么会被抓住!”
众人急了:“太尉,那边专攻我们阴私之处,防不胜防。谁也不是圣人,总有些言行不慎之处。便是太尉您自己……”
左韶风抬起了眼皮,目光阴鸷。
对方闭上了嘴。
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抚着胡须,笑道:“犯事的官员,罪证确凿,又没有被冤枉,你们让太尉能做什么?太尉掌军政事务,又管不到吏部头上去。”
众人讪讪。
左韶风淡漠道:“行国法,要依照朝纲法纪;出兵,也要师出有名。那些官员的罪状已被揭发了出来,明眼人都看着。不论诸位要我去向陛下进谏,还是去找吏部、御史台斡旋,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拿什么去说?”
众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人出来打圆场,招呼喝酒,将这话题带过。
左韶风挥开了捶腿的小童,走到厢房的栏杆边,眺望着在梅林中漫步的一群少男少女。
“太尉心里可有点成算?”那个发福的中年男子走到左韶风身边。
他是礼王的小儿子,长孙义。礼王虽然回避到了封地,但是留了不少子孙、食客在京城,继续活动,维护着关系网。
礼王一派的官员,近来也有不少被检举揭发了私德亏损,或是违纪违法之事,乌纱帽落了一片。
左韶风斜着眼瞥了一下,道:“我们也早就该清理一下自己的门户了,不能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留用。”
长孙义压低了嗓音:“那位这一次查我们的手段非同一般,竟是极其细致入微,无孔不入。我们的人四处打听,只知道那群人直接向那一位汇报,不属于吏部,也不属于御史台。如今查小官,应该只是她还在练手。将来……”
左韶风嗤笑:“练手?王子此言差矣。”
长孙义不解。
左韶风道:“虽然是低阶小官,可都是要紧的职位,直接关系到政令下达到民间后的执行力度。只有将从上到下这条路打通,才能算得上将国家彻底掌控在手!将来她进一步治理中、高层官员,就容易很多了。”
长孙义恍然大悟,更是心急:“那位可是察觉了什么?”
“察觉?”左韶风再度不客气地给了长孙义一个白眼,“自‘天宁之乱’后,她的眼睛就没闭上过。只是以前混乱,她一个人抓不过来。忙到现在,才终于腾出手做这个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