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郎君这些日子每天都去笙阳殿给他兄长侍疾,其实就是想趁着陛下去笙阳殿探望穆中侍的时候,能见到陛下。可惜陛下一直都没去笙阳殿。不过穆中侍是真的病得不轻。陛下都问过他是否想归家了……”
“归家?”严徽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朱九青道:“这也是本朝头一回。虽说侍君入了宫就是天家的人,可穆中侍毕竟是陛下潜府时的老人,又有‘天宁之乱’护驾的功劳。陛下怜惜他,愿意放他归家,没准还会赐他爵位,让他走得……”
朱九青本想说“体面一点”,可严徽就是侍君,他总不能说自己的主人不体面,于是卡了壳。
严徽倒是明白朱九青的意思:“放在民间,虽然如今女户盛行,可男儿大都想当家做主,不想去做赘婿的。陛下真是宽厚体贴……穆中侍怎么回答?”
“还能如何?”朱九青笑,“当然是当场起誓,死也要死在宫里,做鬼也要做天家的鬼,到了下头还要继续伺候陛下。”
这个回答,也和严徽想的一样。
穆中侍的一生都耗在了后宫之中,临到要死了才出宫,有什么意义?用这最后一点小自由,换取陛下对自己和家族的怜惜,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想到这里,严徽的心微微一沉。
后宫的命运不会因男女而有所改变,得宠的一飞冲天,不得宠的孤独终老。
自己怀着冲天的野心,可谁有能保证一定会如愿呢?
他今日同情穆中侍,可人家还能得到陛下获准出宫的恩赐。自己将来若是失宠,等着他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郎君,”陈三良打断了严徽的沉思,“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严徽放下了书本。
陈三良伺候严徽更衣沐浴,低声道:“郎君宽厚,请恕奴多嘴几句。十八名少侍,如今只有三名还没见驾,也不过就这几日的事。郎君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吗?”
“下一步?”严徽有些不解,“下一步如何,不是该看陛下的意思吗?为什么这么问?”
陈三良站在澡盆边,拿着一把牙梳,为严徽梳着头,道:“郎君心里想必也清楚,等陛下将这一批新人全都见过。下一次陛下再召侍君伴驾,就会找喜欢那几位了。”
不仅严徽,所有少侍们心里都清楚。
女帝对他们一视同仁的日子即将结束,真正的交锋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