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从情绪里脱了出来,点点头:“子瑞,你同我一道用膳吧。午膳简单,不用讲究。”
同女帝同席用膳可是隆恩,严徽忙躬身谢恩。
一排宫人不知从大殿的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流水似的在殿中铺上软席,摆上餐几。
女帝显然口味清淡,菜品多以蒸煮为主,少有炒菜。说是简单,这满满一长桌,大大小小二三十道菜,只有他们两人吃,也已经够是奢侈。
待到入座时,严徽才有心思仔细打量女帝。
今日没有大朝,长孙婧穿着一身暗紫绣卷草纹的宫衫,窄身箭袖,短衣下束着一条织金的间色裙,十分利落,显然是为了行动方便。她一头乌发高束,只戴着一顶花树金冠,配上这身衣裳,整个人英姿飒爽,令人眼前一亮。
长孙婧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像小孩子一样挑拣着,半天才吃两口。贺兰敏君倒是颇有耐心,在一旁为女帝布菜,不住劝她多进些。
陛下也嫌弃这些菜太清淡了呢。严徽暗暗道。
“京中的菜可还吃得惯?”长孙婧忽而问。
“臣吃得惯。”严徽忙道,“臣在惠州求学时,钟太傅老人家就是京中口味,书院里的厨子都是北方人。逢年过节,书院里都要包饺子。钟老先生还常抱怨南方的羊肉没膻味,吃着不带劲儿。”
长孙婧噗哧笑起来:“钟老先生还和过去一样,会拿鞭子抽那些背不出书的学生?我小时候在太学院里,常见皇兄们的伴读被老先生抽得满院子跑呢。”
“先生年事已高,已不敢劳烦他老人家。书院里有执事替老先生执鞭。每位执鞭先生的手法还不一样,学生们私下给他们起了外号儿。最出名的一位先生叫‘杨三鞭’,他只抽学生三下,一下打背,一下打臀,一下打腿儿。挨了鞭子后,躺也躺不得,坐也坐不下,连走路都疼。学生们最怕他。”
长孙婧乐不可支:“那你吃过鞭子不?”
严徽有些得意:“小臣不才,唯老实听话,肯刻苦背书。就是有一次和同窗下海摸珠,同窗呛了水,险些出事。我们这一伙儿学生都被罚洒扫一个月,还得去喂猪。”
长孙婧哈哈大笑起来。
严徽抬头就看到女帝光洁饱满的额头。
长孙婧眼睛眯着,浓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像是蝴蝶扇动着的翅膀,也挠得严徽心里一阵痒痒的。
她用的是雨后香,清淡里带着点甜。脸上脂粉施得很薄,双颊浮着自然的红晕,因为正在用膳,嘴唇上的胭脂落了些,却让人看着想吻上去,帮她添些颜色。
这样的姿色,即使没有崇高尊贵的身份,也是颇为醒目出众的。
长孙婧迎着男子热烈的目光,又问:“摸珠又是什么?”
“就是下海摸珠蚌。”严徽定了定神,道,“陛下知道的,南海产珠和珊瑚。惠州那边海里的珠蚌虽不如琼州的好,但是产的白珠磨出来的粉最细腻。我们海边的孩子喜欢比赛摸珠蚌,又可以拿珍珠换些零钱。不过好蚌都在深海里,只有受过训练的采珠人才潜得下去。”
长孙婧满脸好奇,一双秀目注视着严徽,专注地听着。
严徽的心砰砰跳着,继续说下去:“海珠分白金二色。白珠不如金珠贵重,个头也较小,珠蚌长在浅海里。普通的白珠蚌,一个蚌里有四五颗珠,多则甚至有十多颗的。我们平日里挖的就是这种蚌。只产单珠的蚌较为稀有,在较深的海里,不易寻到。而金珠蚌更罕见,只生在琼州岛以南的海里的悬崖上,离水面足有五六丈深。采珠人没跟着师父训练个两三年,轻易不得下水。”
“竟然这么艰难,难怪‘一珠三金’。”长孙婧摩挲着手腕金镯上一颗指盖大的淡金南珠,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