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淤痕,已经渐渐消下去了,只是左侧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大夫说了,那疤痕很难消掉了,即便用舒痕膏,日后也依旧会留下痕迹。
她心如死灰,沉如死水的双眸,半点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光芒也没有。
“以前姐姐不是这样的。”云莞轻声道:“从前我犯浑的时候,一心追在林志远的身后,姐姐告诉我,我该为自己多想想,还喜欢跟我讲道理,说生活是自己的,别人不能决定的,现在姐姐这么快就变卦了么?”
云珍儿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她才道:“阿莞,你便当我从前说胡话吧。我嫁过李家,谁都知道,这样回娘家,被逼迫成那样,以后走出门,别人总要戳我的脊梁骨,连累阿娘和你的名声,你看我这额头上的伤疤,就像一块羞耻的印记,总让我无法忘记在李家的事情。”
“可那是李家的错,姐姐你是无辜的,做什么要把别人的过错归咎在自己的身上折磨自己?”
云莞握紧云珍儿冰冷的双手:“姐姐,也许你觉得我的未曾经历过,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你看这上林村、这太平镇、这陵阳城,重嫁重娶的,不在少数,咱们东澜国对女子的态度宽容,这不是要命的事,何况,李家骗婚在先,婚书签没签,是否在官府备案都不好说,怎么能将自己陷入死胡同呢,我家姐姐这般好,世上绝找不到第二个好的,等日后我挣了大钱,别人只会羡慕我姐姐,谁敢说姐姐什么瞎话。”
“阿莞……”
云珍儿微微动容,红着眼睛看云莞。
云莞低头莞尔:“姐姐,你知道么,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人比我明白死亡的滋味了。”
云珍儿微微惊讶,不解地看着云莞。
云莞道:“前一个月,我也曾被林婶骂得上吊了,当时觉得,没脸活在世上了,一死百了,多好啊,可我没死成,却在最后一瞬的痛苦里挣扎着想活下去,我有疼爱我的阿爹阿娘,还有大哥二哥,我才十几岁,未来还有五六十年的年岁可以去看许多未曾见过的事情,我有许多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不想死,想活下去。姐姐,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一闭眼,什么都过去了,可姐姐甘心么,李家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打姐姐的那些人,阿莞还没有帮你讨回公道,姐姐怎么甘心,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让所有人都看着,即便我经历过不好的事情,我依旧活得最好。”
云珍儿愣愣地看着云莞,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从前只会绕着林家小郎跑的妹妹,甚至因为她多次劝说而与她关系变得僵硬的妹妹,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夜之间长大了。
云莞微微笑着,牵着云珍儿的手,“阿姐,来。”
云珍儿愣愣地被云莞牵下床,坐在桌边的长椅上,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玩意,含笑道:“我姐姐这样好的人,不该虚度年华的,日后的日子,还好着、长着呢。”
她轻轻地帮云珍儿梳头发,做了个小巧的发型,一缕青丝,遮盖了小半边额头,将额头上的疤痕给遮住了,手指灵活地在她头上编织着发辫,而后又细细为云珍儿洁面,小心地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她嘴里话不停:“姐姐,你听说过么,西北的塞外,黄沙广袤,但夜间明月照天地,黄沙如同银沙一般美丽,黄昏的太阳,能染得半边天都变成红色的。”
“脊山到了秋日,会全部变成红色的,枫叶由绿变红,漫山遍野像染了胭脂一样,像人间仙境似的,再往北一点,便是草原和雪山,那里是与咱们江南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图景,清晨的夕阳照在雪山顶上,像是度上了金子一般。”
“据说京城的春节,连着两日都燃放烟花,满城烟花在天空一朵朵炸开,什么样的颜色和形状都有,元宵灯节,满城都是漂亮的灯笼,将长空照得如同白日,有的还能载人,把人带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