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道:“当下现状也不能如此简单地分割开来,太平公主家为了避免别家坐大,自然更愿意信任自家人。薛郎既是她最信任的长子又是四子中最有才能的人,自然会受殿下倚重而被视为左右臂膀。若非万不得已,老夫认为殿下并不愿意失去薛郎。毕竟内斗削弱自身实力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殿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就比如去年李隆基起兵这样的事,薛郎便可以获得兵权对付威胁长安的势力,国内没有任何人比薛郎更适合办那样的事儿……所以我的看法是太平公主与晋王既存在矛与盾的关系,又有相互依赖的必要,远非争夺大权那么简单,否则前几日的紧张情势不会那么容易缓和下来。何况他们是亲|母|子,血浓于水此中亲疏自明,我等不应完全以政事规则来琢磨此中关节,张相公以为若何?”
“家国天下……”张说仰头叹了半声,正好被东边的窗户上进来的阳光照射在脸上,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过得一会儿,张说才所有所思地说道:“如此看来,今日要写的这份奏呈须得尽量暗示变法的好处,让殿下觉得晋王治国颇有才能,是难得可以仪仗之人,方可更加稳定朝中格局避免意外的动荡。”
两人一拍即合,刘安本来就是薛崇训的人,倾向薛崇训理所当然,于是他们合作上书奏章时就有了相同的基调。
到得下午,刘安又从户部钱行拿来几张纸币,和张说合计之后准备当作样本明日一早送到太平公主手里,以此说服她支持变法大有好处。
张说和刘安两个以前私交不深的人,因为相同的政见走到了一起,合作得相当顺利。
……第二天一早在大臣们前往紫宸殿面见太平公主时,专相张说便把奏书和纸币样本一起呈了上去。
太平公主不紧不慢地从鱼立本手里接过东西,有些好奇地翻看了一下那青色的纸币,然后浏览起奏章来了。
大殿上很快变得很安静了,这段日子大家都没干什么实事,无非就是等着新政的国策。
庙堂里只有确定了国策方向,才能让下面的官署有明确的标准办事。就像景云政变搞翻了李旦李隆基父子掌权后,太平公主上位手握大权,制定的国策便是安抚人心稳固政权,才使那两年的政局比较稳定。
现在太平公主重新掌权,在此之前的变法又没有她参与,她对变法是怎么一个态度就显得攸关重要了。
只见太平公主的神色看起来也很慎重,她虽然是个女人,可半辈子都在干预朝政积累了很多经验,翻看张说奏呈之后一眼就看明白了关键之处。这事儿不仅关系变法进展,也可能影响母子之间的权力分配,牵涉甚大显然不能轻率。
她放下奏章拿起两片青色的纸币端详起来,问道:“这个能当钱使?”
张说忙递了个眼色,小声道:“刘相公还愣着作甚,你来说!”
刘安听罢赶紧从官僚队伍中出列,走到台子下面抱拳躬身道:“禀殿下,这种纸币确实可以当钱使。初期准许拿到纸币的臣民到钱行兑换黄金白银铜钱或是丝绢等流通市井之物,由此可获得信誉,让百姓接受以便流通。”
太平公主笑道:“和你们发俸禄一样,先领了票再去各处大仓领取钱粮。”
下面有人不慎跟着笑出声来,但很快意识到张说等人都没笑仍然板着一张脸,发笑的人急忙住了嘴。
“一开始正如殿下所言……”刘安道,“朝廷各官署开支使用这种纸币,商贾臣民拿到之后可以换成钱粮。但只要流通一阵子,同时纸币可用作税赋获得国库的担保,百姓很快就会知道纸币的好处,便于携带便于支付便于度量,加上流通的金银铜减少,此物便能在市井之间畅通无阻,人们无需再急着交换成实物使用。到那时,国库只要有一成金银,便能印发五成纸币,对繁荣市面作用很大,盛世之象便在眼前耳。”
太平公主点点头道:“防患民间伪造私印,也想到法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