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急转直下。
第一时间,李慢侯去了公主府,果然两个公主也很慌乱。
但他没有安抚,他不是来安抚公主的,他来是为了一个重要的目的。
上次从他们这里得知,皇帝准备来扬州,他需要知道,皇帝的行程到哪里了。
皇帝的行程,这是高度的机密。包括皇帝要来扬州的消息,目前扬州这里,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连地方官都不知道。
李慢侯从公主这里知道皇帝要来扬州的消息,是在三天前,如果皇帝那时候已经启程,现在就在半路上,这是最危险的情况,意味着皇帝失去了城墙的保护。
现在李慢侯已经不考虑赵楷来不来扬州,对局势的影响了,赵楷成功退到扬州,对国家来说,当然比赵构当皇帝要好一些,至少赵楷不会一味的逃跑,他身边都是李纲这样的主战派,不会那么怯懦。可现在道路被切断了,一个比赵楷来不来扬州更可怕的可能摆在面前,那就是赵楷被金军俘虏。
已经失陷了两个皇帝,假如第三个皇帝也被抓,这对国家的民心士气的打击,李慢侯无法想象,可能比赵构不断逃跑还要严重的多。
公主告诉李慢侯,他们也不知道皇帝是否启程。
没有皇帝的消息,也未必就是坏消息,这至少说明皇帝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最坏的结果是,金兵侦查到了皇帝的行程,突然出现在徐州,其实就是冲着皇帝来的。
离开公主府,李慢侯第一次主动去大明寺求见赵构。
他相信赵构这里拥有最准确,最快速的消息,比皇帝,比官府更快速和更精确的消息,不是康王的势力更大,只是因为康王的军队就布置在金军南下的道路上。
康王身边是有厉害的人的,那些部署都很到位,每一步都将康王放置在一个最安全的位置,李慢侯不相信这是一个生在深宫长在妇人之手的亲王能够布置出来的。
或者是王渊这样的武将,或者是某个文官,或者是两者互相商量出来的。无论如何,在整条金军金军道路上都安排了军队的康王,肯定掌握着金军最准确的情报。
但康王没有见他,依然闭门谢客。
李慢侯转而找到王渊,王渊倒是没有吝惜跟他分享情报。
王渊也没想到金军会突然奔袭徐州,不过他让李慢侯不用担忧,出现在徐州的金军,只是一只偏师,他们发现的数量,其实只有几百人,金军主力目前还在邹县,邹县前方还有藤县。金军主力即便过了这两个地方,进逼到徐州也不用太惊慌,他手下的韩世忠就布置在徐州侧后方的淮阳军,一旦金军攻打徐州,韩世忠部肯定能给金军带来重大威胁。他还夸赞了韩世忠的勇武,又说他最近多次加强了韩世忠的兵力,部署万无一失。
李慢侯当然知道韩世忠的勇武,所谓的中兴四将中,真正打过硬仗的,其实也就是韩世忠和岳飞。
李慢侯又建议王渊,如果康王要渡江,尽快安排康王过江。理由是为了康王的安全,可实际上赵构此时留在这里,已经成了一颗炸弹,随时可能把金军引过来。
康王赵构南逃虽然耻辱,但李慢侯却并不认为他南逃本身是错误的选择,南逃没有错,打不过金军南逃是唯一保住半壁江山的希望,但逃跑的姿势错了,不该仓惶而逃,如果赵构能有序的撤退,对他,对国家都是一件好事。
李慢侯提出请康王尽快过江,让王渊颇为奇怪,因为目前的舆论风气,根本就不支持王爷南渡,朝中尽是李纲这样的人,他们连皇帝南下都坚决阻止,连皇帝都要死社稷,一个亲王此时敢南渡,那是会被骂死的。而李慢侯是公主府的人,公主是柔福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他以为李慢侯是不希望康王南渡的,却没想到李慢侯主动提了出来,王渊第一反应甚至是不相信。
言语中试探了几番后,才发现李慢侯是真心想让康王走,倒不是他有多爱康王,仅仅是他觉得康王在扬州是一个累赘。王渊这才公开他的态度,表示他会劝谏康王南渡的。但目前的情况不安全,江南开始乱了。
先是溃兵赵万作乱,裹挟上万乱兵流民,有军有贼,称为军贼,占领长江对面的镇江。这种溃兵作乱,往往只是吃不上饭,发不出饷,因此骨干是一群下级士兵,指挥能力比流寇要强,却容易诏安。王渊派人去诏安他们,并打着康王旗号,表示要调他们过江护卫康王。然后将这些人一船一船运到扬州,下船一批人,王渊就杀一批人,最后剩余两百多骑兵一起在扬州街头斩首。这些西军杀起人来毫不手软,除了王渊还有韩世忠。宗泽死后,他收拢的巨寇丁进叛乱,纵掠淮西。韩世忠军中正好曾经收编过一百多丁进的手下,韩世忠毫不手软,将这些人绑起来要杀掉,杀到一个叫王权的人的时候,手下武官劝阻,王权成为韩世忠部将。
镇江上次被军贼赵万攻占,王渊收复之后。淮西军贼张遇近几日又攻占了镇江,这个张遇李慢侯也打过,因为此人的活动范围很广,从扬州以西,一直到湖北附近都有他的踪迹。扬州和扬州西部的真州,是张遇活动的主要地区之一,李慢侯的手下跟他打过几仗,谈不上胜负,主要是追不上。倒不是这人有什么骑兵,而是他会逃,手里有许多船,追他他就跑,而且往水里跑,水军恰好是目前李慢侯最大的弱点,江南地区河道纵横,张遇又在长江沿岸活动,动辄进入长江,让人望江兴叹。
张遇的势力发展很快,人数高达两万人,已经拥有了攻占城池的能力。一路席卷到淮西最西的黄州,知州赵令城虽然不会打仗,也觉得自己守不住,但胆量不小。张遇邀赵令城去他山寨里相见,赵令城就去了。张遇请他喝酒,赵令城说他知道喝了必死,请张遇不要屠城,说完就要喝酒。张遇将酒打翻在地,说酒里确实有毒,不过只是试试知州的胆量。最后张遇不但没杀他,也没攻城。
张遇离开黄州之后,从长江上游沿江而下,打算攻占建康(南京),没有成功后,继续到了镇江,结果镇江就这样被攻占了。
镇江两次失陷,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守臣弃守。宋朝的文官啊,见到金兵会逃,见到溃兵会逃,见到流寇也会逃。上次张万攻城,守臣是一个宗室,叫赵子崧,溃兵七八百,赵子崧派湘军拦截失败,聚集乡兵守城,乡兵溃散,赵子崧就弃城而逃,之后赵子崧被贬。张遇沿江而下,攻池州,守臣滕祐弃城遁走,攻镇江,新任知府钱伯言也逃跑了。
王渊说的这些情况,李慢侯也担忧不已。他的家可就在江南呢,之前江南虽然也有一些混乱,总体局面还算稳定。却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去浔溪争夺过护送公主功劳的那个平江知府孙觌,不久前被罢免了,罪名是饶命。其实是他追索平江府历年积欠的赋税,导致了当地土豪们的反抗,被御史弹劾丢了官。可是官府不搜刮物资,又怎么能进行战争呢?而搜刮物资,已经开始激起民变,需要罢免地方官平息民愤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