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朱提辖和蔡伯的实际权力,恐怕比蔡府里绝大多数的主子都大,就好比小区的保安往往比普通业主权力大一样。
此时李慢侯却根本不买他们的账,大声吼道:“干什么?大半夜扰人清梦!是不是看老子好欺负?!”
说着甚至就要上去揍人,这种情形下,揍人是不可能的,被揍的概率极大,就算被揍一顿,李慢侯也觉得很好,他甚至巴不得这些人把他打个半死呢,谁叫他蠢呢!
但没人揍他,众人不但没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样。
朱提辖闷哼了一声,扬扬手:“都出去!”
张三此时狂笑着,带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连爬带滚的扑过来,抱着李慢侯的大腿涕泪横流。
他的兄弟李四这时候抱着门外的项圈、镣铐爬了进来,站在李慢侯身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蔡伯捋着胡须,看了一眼躲在被子里的女子,又看了看恼怒的李慢侯,微微摆了摆手。
“不用了!”
说完,蔡伯踱着步子走出了屋子。
所有人都走了,屋里恢复了清静。
只有金枝还缩在被子里呜咽着,她被吓坏了。
李慢侯所有的委屈、羞愤经过这一闹腾似乎释放了,坐在床边拍了拍被子。
“好了,都走了,不用怕了!”
金枝瞧瞧掀开被子看了看,她就没见过这种阵仗,哗啦啦涌入一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举着火把,拿着利刃,仿佛要择人而噬。
看到人真的都不见了,她一下子钻入李慢侯怀里,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第二天中午,李慢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有纪律性的跑去晒太阳,保持头盔的电量了,一直躺在床上睡觉,说心如死灰有些过于沉痛,但他的心确实没有生机,死气沉沉。
那么好的机会,他放过了,他仿佛放弃了所有逃生的希望,现在连动力都丢失干净了。即便立刻又有一个好机会放在眼前,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打不起精神去逃亡。
蔡府里依然有活动,竟然还有人想来看李慢侯,张三叫了两次,李慢侯都没搭理。他今天哪里也不想去,对给那些权贵表演猴戏他天生厌烦。张三也不敢催,就让他一直睡着。
金枝一大早就被李慢侯支走,一直到中午才拿着一个大食盒回来,里面装着几样菜,其中有李慢侯几天前就念叨过的东坡大肘子。
蔡府给李慢侯供应的伙食非常好,顿顿都有肉,大多是鸡鸭鱼肉,以及羊肉。羊肉可是上等肉食,下人们都吃不到的。但李慢侯就是不喜欢,他更喜欢猪肉。所以时常念叨,今天金枝就专门跑去找厨子做这道菜。
一边取出菜肴,一边嘟囔着。
“老爷,你不知道,昨晚啊,听说府里进贼了。”
进贼了?
李慢侯点了点头,看来昨天水门哪里的家丁,把他当贼了。张三等人恐怕又认为他逃走了,结果闹出了笑话。最后惊动了众人,跑来这里求证,结果发现李慢侯正在床上熟睡。
一想到昨天的事情,现在想来也就强吻了茂德帝姬那件事不算蠢事,其他都蠢透了。
最荒唐的事情变得最不荒唐。
李慢侯一点都不想提昨夜的事情:“好了,吃饭!”
金枝见李慢侯依然没有兴致,也不敢乱说,生怕说不好又惹他生气。
此时生气的还有一个人。
在蔡家后花园的亭子里,此时有好几个贵公子。
为首一人面目庄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风度,而他现在还有些怒,因此更威严。
张三跪在下首连连磕头:“大王恕罪。鲛人大爷昨夜受了惊扰,此时还睡着呢!”
“大胆!”
旁边站立的一人此时喝道。
这人身上的穿着十分华贵,袖口还带着龙纹,显然是一个宗室子弟,此时却只能站在一旁。
张三不敢答话,一个劲的磕头,今天这几位爷,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事实上,这些天能来亭子里的人,他都得罪不起。蔡家抓了一头鲛人的消息,虽然已经开始传开,但也仅限于一些消息灵通的圈子里。但能让蔡京准许来后花园观赏的,普通的权贵都不行。现在都知道,这鲛人迟早是蔡京准备献给皇帝的,要蔡京准许提前来看的人,不但要的罪的起蔡京,也得顾虑一下皇帝的感觉。
因此来的都是大人物,比如童贯那样的权贵,以及今天这几位:王爷!
“区区一头畜生,竟还要郓王殿下看他的脸色不成?”
站着的大爷继续喝骂。
此时端坐的大爷摆摆手:“罢了。不过是一头畜生,我等来是给他脸。迟早还不是要关到宝箓宫里,人人都得观瞧。”
宋徽宗崇信道教,给道士张继先修建了上清宝箓宫,里面修建了名为‘鹤庄’、‘鹿砦’、‘文禽’、‘孔雀’等等栅栏,关着数千从各地搜刮来的珍禽异兽。每年冬至到上元节之间,允许百姓到过景龙桥来这里观赏,称之为‘先赏’。
所以鲛人的命运迟早也是如此。
只是旁边坐着另一个年轻公子还是有些遗憾,叹道:“皇兄。来都来了,不看一看,多可惜!”
站着的公子也附和道:“莘王殿下所言极是,去宝箓宫‘先赏’跟在蔡府‘先赏’,可不一样,这才是真先赏啊!”
威严公子道:“康王,你也坐,你我兄弟,坐着说话,不须如此拘谨。”
被称作康王的公子摆手道:“皇兄面前,哪有愚弟的座。”
这威严公子正是郓王,宋徽宗第三子,目前活着的儿子中排第二,仅比太子小一岁。但却比太子还受徽宗的宠爱。
皇帝的儿子,皇帝喜欢的原因,往往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子凭母贵,母亲受宠,儿子自然受宠,历史上不乏因为皇帝宠爱某个后妃而更改储君人选的;另一个原因就纯粹是皇子自身讨喜,跟皇帝相处亲密。
郓王赵楷恰好这两点都符合,他母亲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而且跟皇后自成一党,在宫中过去连先皇后都让着她们,同时赵楷极有文采,他参加科举能考中状元,可为什么去考状元,皇子又不能去做官,而且颇有些胡闹的成分,其实不过是为了讨皇帝欢心,如果被臣子知道了,反而容易引来弹劾,攻击皇子蔑视科举。事情不出意料,当赵楷的文章被考官推送到宋徽宗面前的时候,徽宗窃喜不已,悄悄点了第二名为状元,让赵楷没有成为文官眼中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