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演技也很专业。我们聊了很多,从人生到家庭。
“她告诉我,不要忽视身边的人,不要忽视那些爱,不要增添亲人的痛苦……我本该很生气,但是她受伤的眼神却让我……如鲠在喉。是和你小时候一样的,那时我无法关注到的让人心痛的眼神。”
慕华兰转过身,摘下墨镜,精致的妆容有些湿漉漉的:“好像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人会为了自己犯下的罪过后悔、痛苦。”
黄泰京捏紧的拳头复又松开,他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慕华兰深吸一口气,仰着脸笑了笑。记忆里那个孤独的小男孩身影和身前的男人逐步重合。
那些被她的疯狂感情而刻意掩埋的岁月,那种在知道高才贤去世之后的哀恸,那种在抢夺他写给新人歌手李秀珍的《如何是好》的歇斯底里,在听到uhey轻轻哼唱这首歌后,碎裂了,一切土崩瓦解。
镜头下的姑娘双眸干净透亮,崇敬而又克制地远远望着她爱慕的男歌手。
她的声音轻轻的。
“送你走一步
眼泪就流下来
你再走一步的话
又流出了眼泪。”
我们住过的城市日复一日的大雨,我留存着你整箱整箱的封面斑驳的唱片。如今你要离开,我只有哭泣。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将我丢下离开了。”
她看见女孩长长的头发在雨水中湿透,她不依不饶地追逐着绿皮火车,然后隔着玻璃说出了少女时期她想对高才贤说出口,却被自己的骄傲击溃湮没在肚子里的话——
“我爱你,我爱你。”
——那句一辈子的执念和疯狂至此方休。
慕华兰取出一份泛黄的手稿,轻轻放在病床边。她低头紧紧握住了好像被梦魇住了的女孩的手,然后静静离开。
黄泰京脊背绷得笔直,他大口吸着气,直到关门声响起,他却弯下了腰。
二十年来所有的不甘、愤怒都化作了虚无。他闭上眼,一拳击在玻璃台面上,然后看着那些碎渣在好看的用来弹钢琴的手指缝里摩擦出鲜红的颜色,他毫无感觉般将脸埋进沉睡女孩的臂弯里。
——
“我的父亲,他还好吗?”这是意识重归系统的宋时真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算好也不算坏。”
“那就足够了。”
宋时真很少去思考自己的身体在现实生活中如何了,她的亲人是否会为此心如刀割。相比之下,她宁愿想些好的方面。
空旷的黑暗有一丝寒冷,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奉导演此刻应该拿奖拿到手软了。”
倘若系统能有感情,她应该会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会好好吃饭休息,也会注意身体的,”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声音越来越低,“我活的很开心,也试着尝试了新的领域。我会变成一个更优秀的人吧?你也会看到我的……”
她渐渐蹲下身子,捂住脸,有大团大团的泪滴从指缝漏下。
“可我还是好想你啊……
“爸爸……”
幽幽一声轻叹。
系统让空旷黯淡的世界中央出现了一片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