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毋须咬破他的皮肤,伯莎不过是对着男人鲜血喷涌的伤口张开了嘴。
原来他的动脉血更为鲜美,这是伯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品尝到他的新鲜血液。
而后伯莎撕开了自己的手腕。
迈克罗夫特很愤怒,愤怒于他被袭击,更愤怒于伯莎没有尊重他们之间的诺言。当她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送到他嘴边时,迈克罗夫特试图撇开头颅,试图拒绝她的行为。
可将死之人如何抗拒完好的吸血鬼呢?
伯莎扶着他的后颈,将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喂给她的情人。
是的,唯独只有吸血鬼能够阻拦死亡的降临,她给了他初拥,将他转化成自己的同类。
迈克罗夫特拼尽一切想要抗拒,然而很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失血过多带来的窒息一寸一寸由对鲜血的渴望盖过,很快他就不再拒绝挣扎,而是如同于沙漠中找到水源的旅者,他抓住了伯莎的手腕,拼了命似的吮()吸着。
伯莎能感觉到一种更为紧密的联结在二人之间慢慢成型。
她紧紧抱住了他,抱着他从人群中离开,消失在夜晚的伦敦,回到了她的庄园。
紧闭大门、反锁房间,宽敞的卧室只有他们,伯莎始终没有松开怀中的男人。
迈克罗夫特沉睡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来,伯莎每夜都要喂给他足够的血液,昏迷不醒的男人坦然接受了一切。等到第三天的晚上,他紧闭的双眼轻轻睁了开来。
四目相对,迈克罗夫特温柔却也无情地推开了伯莎。
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为苍白,男人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衫仍然沾染着近乎于黑的血迹。迈克罗夫特转过头,清明的双眼饱含愤怒。
——伯莎与他相识二十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你答应过我,”他哽咽道,“你毁掉了我们的诺言!”
是的。
当伯莎触及到他眼底的憎恶时,她就明白他会离开。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果然离开了,他消失在了伯莎面前,消失在了伦敦。
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但倘若问伯莎一句,你后悔吗?
她的答案肯定是不。伯莎·泰晤士做事从不后悔。
哪怕是他再也没回来,哪怕是他拒绝与她的一切联络,伯莎也不曾后悔过。
至少不论她在哪儿,在做什么,又拥有了怎样的新身份,伯莎知道他不是主动寻死的性格,知道他肯定还“活”着,这就够了。
所以伯莎毫无挂念地离开了英国。
几百年来,她去过欧洲,去过美洲,也去过亚洲。她在牙买加逗留了近百年,那里的人们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生死观,即使伯莎从不老去也不曾引起恐惧,被视作异端。他们尊称她为“不老夫人”,婚丧嫁娶,总要先询问她一番。
这样悠哉的日子过腻了,伯莎就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但当地人认为“不老夫人”已经寿终正寝,她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自己的棺椁下葬,而后她潇洒地乘船离去。
期间迈克罗夫特始终不曾出现。
几百年,伯莎唯一一次察觉到他的存在,是在1939年8月31日。
她从牙买加归来,只是打算在伦敦歇脚,而后准备前去波兰。离开的船票早已备好,出行当天客船却临时取消。而后第二天,德军以闪电般的速度侵占了波兰。
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了。
伯莎站在空荡荡的码头沉思半晌,而后她选择留下来。
这几百年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伯莎一无所知。她有能力知道——去问问老巢里的其他同类,总是能得到□□分答案,但是伯莎不想。
整个战争期间,伯莎都在想,他是否参与了战争?在身为人类的最后年岁,身居高位的迈克罗夫特毋须亲临现场,他应该不会去前线的,但坐镇后方,也许他能提供的支援比谁都重要。
总之最后他们赢了,以惨烈的代价。
宣布战争结束的当天,伯莎走上街头,站在人群接踵的路边,目睹着他们欢呼、拥抱和哭泣,手中拿着的,还是几年之前作废的那张船票。
那一刻,伯莎才意识到,这几百年来,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可他们始终没有见面。
二战胜利后伯莎越发的懒,她年纪很大了,即使作为吸血鬼来讲,也是名“老”吸血鬼了。她懒得与同类交流,日日夜夜流连在人类社会,好在时代的步伐越来越快,从七十年代到新世纪,从摇滚到电子,从电视机到互联网,层出不穷的新玩意让伯莎兴致盎然,也感受不到孤单。
直到时间推到2018年,伯莎认识迈克罗夫特的第四百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