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公演现场,观众席上,一片灯光接连暗下,属于段嵊和顾景明的灯牌纷纷亮起。

欢呼声此起彼伏,纷至沓来。

闻曼在已经暗了灯的表演台上举着话筒“嘘”了一声,等到欢呼声消停了一阵,她才大声呼喊:“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段嵊导师这一组的表演:由一直被誉为鬼才的柯斯柯大天王亲手创作的歌曲——《桀骜》!”

主持人转身,朝着后台走去。

道具组在黑暗中迅速布置着适合演奏《桀骜》的舞台。

下一刻,掌声伴随着呼喊声再度冲破云霄。

顾景明粉丝的灯牌数量比起第一次公演成倍增加,放眼望去,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名字。

“荣誉在我意料之中”“顾景明”“段嵊”“胜景”等应援牌在呐喊声中摇摆。

吴小萌手中爱不释手地拿着同时有顾景明和段嵊签名的明信片,在第一排的vip座位上睁大了眼睛盯着昏暗的舞台,等待着音乐响起。

余光中,她瞥见自己身边的座位仍然是空着的,隔着这个空着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看侧脸模样不错,头发挺长,居然还绑成了一个洋葱头。

根据身型和她感受到的信息素,似乎是个alpha。

现场只有五颜六色的荧光,她瞧不清楚这个alpha男人的脸,却又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没什么警惕。

她转过头,没忍住问了一声:“先生,你朋友没有来吗?”

正望着台上的alpha男人闻言,似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我一个人来的,是我兄弟浪费,给我送了两张票。”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哦,你兄弟真好。”

几秒后,第一个音符在公演现场飘荡开来。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在这一刻十分默契地停下。

吴小萌收回目光前,瞧见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这个alpha男人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放在嘴边,似乎是只口琴。

竟然和台上传出的音乐同时奏出了音符。

一个一个音符接连飘荡而出,编织成了一串庄重肃穆的前奏。

像是鹰击长空前的展翅,日升东方前的第一抹白。

分明是往常能引起所有观众欢呼的出场,却因为音乐的震撼而带来了安静的效果。

无人呐喊,每一双耳朵却又认真专注。

聚光灯缓缓亮起,照着舞台左前方渐渐升起的小台子。

小台子上,穿着校服犹如象牙塔学生一般的青年端正挺直地坐在那里,双手在黑白相交的琴键上缓缓滑过。他微微笑着,双唇对着面前摆好的话筒,似乎随时准备亮出悦耳清冽的嗓音。

琴键被接连按下,响起一阵不间断的连音。

纯粹的琴声在这一刻骤然掺杂了吉他的拨弦声。

舞台右侧的聚光灯随之亮起,穿着同样校服的男人背着吉他缓缓走出。同样的一件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于顾景明是灼灼月光,于段嵊便是璀璨星辰。

崭新明亮。

观众席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台上合奏的两人。

顾景明微微低着头,双眸微动,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琴键。

段嵊抱着吉他弹奏着朝舞台中间走去,下巴微扬,视线落在了舞台另一侧弹着琴的青年身上,一双黑眸倒映着温柔深情。

曲调渐渐扬起,终于——

段嵊双唇微动,顾景明低声开口,两人同一时间轻轻地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我可怜那满天星星,高悬万年却不曾亲吻山河土地……”

像是记忆的阀门被彻底拉开,饶是无数理智在脑海中劝着段嵊,他仍旧在这一刻想起了那些他记在脑海里的一点一滴。

他心心念念一个人将近五年,喜欢过、误会过、道歉过。

也曾觉得再无希望过。

可现在,这个人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和他唱着同一句歌词,唱着他们一起写的歌词。

他今天才知道新认识的朋友其实是多年的旧相识,那秦宣……那顾景明呢?

他们在公众面前针锋相对了三年,他更是魔怔一般地从不愿他人在他面前提起秦宣,甚至还当众说过“活该”这样过分至极的话语。

可是换了个身份,在镜头前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青年只是笑了笑,没有alpha的张扬,也没有本该属于omega的怯怯,只是嘴角带笑含着欢喜地和他说“我一直喜欢您”。

第一次公演时,这人闭着眼睛落下眼泪,抬手摇摇地摸着虚无的呐喊。

——“我在看属于‘顾景明’的呐喊。”

或许“秦宣”的一直都不是顾景明喜欢的生活。

随意购置在城中心,连装修都不走心的家;他问“秦宣”能不能继续做酸菜鱼给他吃的时候,那一句从来没有解释过的“不能”……

是不是从很早开始,“秦宣”就知道了那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呢?顾景明……才是真实的、永久的他呢?

段嵊缓缓朝顾景明走去。

台下注视的他的人数不胜数,他的眼里却只有一颗星星。

曲调渐渐高昂,他声嘶到缓缓闭上双眼,歌唱的嗓音逐渐增大。

——“不……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我撒过最大的谎言是——我打击过一个人、针对过他,但其实……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好。”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披荆斩棘、一路坦荡、行路无悔。”

——“我在那间包厢里,秦宣也在,没有别人。”

——“他不阻碍你了,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了,你以后再怎么风光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顾景明一直看的很清楚。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到了今天,回头看去,才明白这些时日以来,这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说着“秦宣”从前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些曾经故意不说亦或者是被掩藏在“秦宣”最心底的话,那些曾经因为他一去不回的误会而受到的伤害都已经说出了口。

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

段嵊缓缓睁开双眼,青年坐在高台上弹琴的身影再度映入眼帘。

他该庆幸的。

“秦宣”已经和他彻底告别了,他的对不起对于“秦宣”而言,只是迟来的不合时宜。

可是顾景明没有。

何其有幸。

歌声行至顶峰,在最铿锵的地方缓缓下落,来到了最柔和、最和缓的地方。

按照安排,段嵊不再开口,唯有青年如汩汩清泉般清澈的嗓音回荡在公演现场。

段嵊弹着吉他,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到了高台上。

他在高台的边缘曲膝坐下,怀中抱着吉他,像是校园里坐在天台角落给可爱的omega们谈曲子的学长。

顾景明与他对视了一眼,那双淡茶色的眸子澄澈无垢,璨璨含光。

歌声渐起。

“我低头看你,想要看见你的秘密。”

“灵魂拥抱星河大地,我想和你一起……”

“行路无悔,披荆斩棘。”

仿若平静海面缓缓拂过脸颊的温和海风,波涛散尽,海浪依旧。

段嵊一直侧着脸看着顾景明。

他喜悦,他开心,他也……难受。

这几年来的荣誉和高傲此刻都是他自己加诸于身的枷锁。他从三年前的狼狈中走出来,一路前行的时候,有人一直在黑暗中为他明光。

他喜欢的这个人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是什么样的怅然,才能在看见记者的时候都习惯了,面对他人的风言风语的时候一笑置之,却又愿意为一个切了腺体的omega小姑娘放弃澄清,愿意帮助曾经泼过“秦宣”脏水的戚婉重新开始。

他每想一分,心中就钝痛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