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妄图把神明拉下神坛,你野心磅礴。”
穆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银灰色的眼眸,泛着清冽的,冬日霜雪一般的光。
“我表现得那么乖巧,毫无破绽,可你还是在准备控制我。”
她看着那粗犷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止不住的惊讶。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温和,却是不容置疑,不容否定。
“雷恩,你这样的人,只想当皇帝,不会甘心为人臣子的。”
雷恩和她对视了片刻,便退了一步,挪开了眼睛。
黑发少女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实在是太可怕。
和她对上的时候,雷恩想起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漠视一切的至高神。
不只是颜色像。
他们的眼睛,都能透视众生。
在这样的眼睛里,人心角落里藏着的灰尘,不会有任何遮羞的衣服。
雷恩沉默了片刻,他便露出了更为狂放的笑。
毕竟,这不是什么不可承认的事情。
他说:“噢,你看透了,我的女儿。”
“当然,我从来没有给他人做嫁衣的习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当然要成为最后受益的人,享有结果啊。”
穆莎从心里问:你听见了吗?
世界的意志,那拥有着古怪声音的存在,回答了她的问题。
[听见了,吾神,这并未脱出预料。]
[只要您愿意苏醒过来,您就是世界的顶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摆布您。]
[悖神者雷恩,不过是一只自不量力,高估自我的蝼蚁。]
穆莎想:世界啊世界,你
可真是一个可怕的棋手。
雷恩说道:“无论你听不听话,我都会控制你。”
“你会成为我手上最锋利的矛,替我刺穿至高神的胸膛。”
穆莎笑着拍了拍手,说道:“您可真伟大。”
“不过,雷恩,我不愿意被你控制,怎么办呢?”
雷恩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穆莎说道:“不,这是我自己的灵魂,当然是我说了算。”
“届时,我们就看一看,谁才是真正能掌握一切的人吧。”
雷恩胸有成竹,他并不担心穆莎真的能反抗他。
他只是感到了好奇:“为什么走到绝路了,仍然要挣扎?”
“真是可笑,我的女儿。”
“你为何,甘愿受那该死的神明的掌控,却不愿意受我掌控?”
“都是被掌控,有什么区别吗?”
他已经默认了,这是没有区别的事情。
他没有等穆莎的回答,继续问道:“哦,我知道了。”
“可怜的孩子,就因为他偏爱你?你甘愿受他掌控,不愿意刺穿他的胸膛?”
他笑了起来:“孩子,没关系的,你看,你已经知道了,他对你的爱会很轻易消失。”
“同样是掌控者,我许诺给你永远的偏爱,我永远爱你,怎么样?”
穆莎:“……”
你他妈脑袋在屎里泡过?
穆莎冷笑了一声,说道:“雷恩,醒一醒吧。”
“我不愿意被任何人掌控,不想被他掌控,更不想被你掌控。”
“而且,麻烦你好好照一照镜子——如果非要被掌控,我也得选长得好看的那一个。”
雷恩:“……”
穆莎说:“而且,我也不愿意成为你手上的矛,不愿意刺穿他的胸膛。”
“不是因为他偏爱我,他爱不爱我,爱会不会消失,这都没有关系。”
“我不愿意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他。”
她不想伤害伊提斯。
她永远,也不会愿意去伤害伊提斯。
为了不让自己被控制,也不去伤害伊提斯。
她愿意选择苏醒。
现在,她所有的选择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成为神的未来。
她注定要更迭旧神,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从神坛上扯落下来。
穆莎向世界意志提问:如果我苏醒,旧神还能保有神格吗?
[当然不能。]
[你会夺走他的神格。]
[您忘记了吗?这是您还是一朵花时,就拥有的本能。]
[您从诞生起,就注定要夺走旧神的神格,将他对这个世界的权柄吞噬掉。]
穆莎叹了口气。
不能保有神格,那就不再是神。
神没有神格不能活……所以,要把他从神明变成别的物种,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没得
选了。
她成神,伊提斯成人。
穆莎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伊提斯不能变成未来的,那个卑微的守着爱的人。
他看起来那么幸福,但实际上,那只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穆莎撇开了雷恩:“先别烦我,我之后会去找你。”
雷恩问:“噢,你要去找你的爱人,再挣扎一下吗?”
“没关系,您尽管挣扎,反正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我就学习一下那位至高神,提前体会一下,看着别人反复挣扎,却又无从反抗,只能乖乖认命的乐趣好了。”
穆莎:“……”
你学的可真快。
也幸好雷恩有这种糟糕的乐趣。
不然,他要是现在就控制了她,她可就不能把最后的念想完成了。
穆莎没心思理他,她朝着圣灵街的住宅走去。
她想,要在伊提斯变成人,真正懂得爱之前,就把这场爱情彻底杀死。
变成人之后,感情更深刻了,那就不好杀了。
※
穆莎一鼓作气,怀着一腔勇气和意念进了门。
她打算冲进去,直接找到伊提斯,把要说的话怼到他脸上,说完就走人。
但是……她才打开门,就遭遇了意外。
那清冷的银发神明,就站在门口等着她。
他手上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银白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咪呜咪呜的叫着,声音又奶又软。
它眼睛很大很亮,叫的时候会稍稍眯一下,看起来水润润湿漉漉的。
这猫一副招人爱怜的模样。
但是……还有比猫更惹人爱怜的。
伊提斯低头看着她,那双一向无情的银色眼睛里,此时竟然带着委屈和胆怯。
他伸出手,把猫往穆莎怀里递,问道:“喜欢吗?”
穆莎茫然的接住塞过来的猫。
她抱着猫,伊提斯稍稍弯身,把她抱了起来。
他说:“我给你买了些你喜欢吃的东西,塞料面包,牛角面包,烤排骨,蛋糕……”
他抱着穆莎朝厨房的方向走:“如果你想吃自己做的东西,我也准备了食材。”
他提议道:“莎莎,要不要做洋葱饭?”
“今天买回来的洋葱很新鲜,品质很不错。”
穆莎抱着猫,趴在他肩膀上。
她听着这些卑微讨好意味明显的话语,本来就难受的心,就越发难受了。
伊提斯的情绪已经明显到无法掩盖了。
他在想办法道歉,想办法讨好她。
他在胆怯,他害怕她生气,也不希望她难过,想方设法让她高兴。
他把所有的,他以为的能让她高兴的东西,都捧到了她面前——如此笨拙又小心翼翼。
所以……哪怕他在圣灵街的时候保证了,对她再也没有隐瞒。
他也还是一直都没有告知她,她的诞生和破碎——他不敢。
他因为什么而胆怯?
因爱而生胆怯。
伊提斯从一个清冷的神,变成了这副卑微、为难又小心的模样。
——就是因为这场诞生过程的太过曲折离奇的爱情。
爱情。
奇妙的东西。
越至深处,就越想要拥有。
越至深处,放手就比占有更难百倍千倍。
但是,越至深处,就越会抛却占有意图,选择放手。
如此矛盾,如此纠结。
如此撕裂——撕裂了她的心,添上永不愈合的伤痕,带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弭的疼痛。
穆莎被伊提斯放下来后,拿起刀切洋葱。
切着切着……一滴清莹的泪,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莎莎:我要去和他吵架,吵到分手的那种!
世界意志、雷恩:那好那好。
莎莎:guna!我们关起门来吵架,和你们有屁的关系!你们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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