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第二十四章

在半日的旅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克雷顿王国。

克雷顿王国也被称之为雪国,因为靠近极北之地的缘故,这里的气候寒冷,常年都落满大雪。

覆着满满白雪,历史悠久的王都城池,铺开在穆莎眼前。

它带着历史的气息,是屹立在此的古老之城。

它又覆着新落的雪,凛冽寒风拂过,卷着雪环绕在宫城的尖塔之上。

飒飒风雪中,它宏伟而壮丽,古老又华贵。

穆莎和伊提斯在王都克莱维尔下了马车。

这段马车旅程终于结束时,伊提斯先生的心情,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些了。

不过,还没缓过来的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伊提斯的长袍和银白色发丝都被风吹起,仿佛他整个人,都像是雪一样。

在这漫天飘落的鹅毛飞雪中,伊提斯完美的,融入到了风景之中。

他们步行到了王都的宫城之前。

城楼的守卫们穿着银灰的铠甲,帽子上方带一抹红穗,像风中屹立不倒的花朵。

他们站姿整齐,手握着长长的戢,一动也不动。

穆莎拿着委托信走过去:

“先生,我们是受国王之邀,前来解救这个国家的公主的神术师。”

“能否请您通报一声?”

其中一名守卫接过她的信件,前去通报宫城之内的国王,请她和伊提斯先生在此稍候。

在等待的时候,穆莎感觉到了冷,她缩了缩手臂。

她拉着衣襟,一抬头,就看见了站立在宫城的黑铁栅栏上的鸟儿。

黑紫色、富有金属光泽的纤长翎羽披盖在身上,鸟喙也格外锋利,眼神凶猛慑人。

它应当是一只体型比别的同类大上许多的乌鸦,鸦脚都要粗上一圈。

穆莎嘀咕着:“……这里怎么会有乌鸦?”

而且还是这么凶的乌鸦,看起来就很吓人。

伊提斯淡淡的说:“是使魔。”

听了他的话,穆莎才又踮起脚来,仔细看了看。

她才发现,那只乌鸦的腿上,扣着一个黄金做成的,刻写着符文的扣子。

这意味着,这只乌鸦是有主人的,它的行为,都在主人的许可和指使之下。

会用一只黑色乌鸦来当使魔的人,想必不会是神术师。

伊提斯讲解道:“这叫琉斯尾戒。”

“琉斯是象征死亡、诅咒与支配的恶魔,有些人类借助他的力量,学会了支配使魔的方法。”

有一说一,伊提斯在作为导师这方面,真的是非常敬业。

穆莎在他身边学习的时候,经常还来不及产生疑惑,问题就已经有答案了。

穆莎问:“所以说,乌鸦的主人,是恶魔的信徒?”

“恶魔不会有信徒。”

伊提斯说起话时,声音清冷,又带着一点慢吞吞的调子。

他总是用这平淡的模样,慢悠悠的,将一切复杂的论调撕扯开来。

“恶魔和乌鸦主人的关系,更像是富裕的商人和普通的平民。”

“他们彼此利益交互,可以相互干涉,相互影响。”

“平民可以被商人雇佣,他们有可能被辞退,也可以自己辞职。”

“甚至,他们可以打很多份工,能雇佣他们的商人有很多。”

穆莎点了点头,她已经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老板和社畜吗?

伊提斯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雪中响起时,却格外的清晰。

呼啸风雪无法遮掩他那清冷的声音,只要他开口,万物都要委身聆听。

他银白的睫羽下,一双空寂的眼眸里结着冰霜。

“至于信徒。”伊提斯的目光扫向穆莎。

穆莎接触到他的眼神,顿时竖起了寒毛。

她在伊提斯的视线下,努力摆出了一张无辜的疑惑脸。

伊提斯收回目光。

他淡淡的说:“信徒和被雇佣者,有很大的区别。”

“每个信徒的信仰,无论是否要求回报,他们都愿意将身心灵魂献上。”

穆莎明白刚刚自己为什么被瞪了。

不就是在内涵她不信仰光明神吗?

伊提斯说:“在这个世界上,信仰是不可以选择的。”

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的信仰着光明神冕下。

说起这个,穆莎就感到了不愉快。

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人只要不信仰光明,就会被打为黑暗信徒。

所以,这里的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对神的信仰,铭刻在他们的脑海中,永恒的镌刻在灵魂中。

对光明的信仰,是光明信徒以生唯一的意义。

伊提斯将人类的信仰一一数来:“人类只能选择信仰神。”

“人类想要拥有好的东西,无论自身如何努力,都会向神祈祷。”

“人类做错了事,无论是否乞求被伤害的人的原谅,都会向神忏悔。”

穆莎勉强道:“如此虔诚的信仰,多么令人感动……”

似乎是听出了她在说反话,伊提斯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穆莎硬顶着他的目光,问:“我说错了吗?”

穆莎总觉得,伊提斯先生和这天寒地冻的雪国是绝配,都让人浑身发冷。

伊提斯没有回答她。

他继续道:“但是,人类的信仰,只能是单向的。”

“人类也许需要神的恩泽,但是,神永远不会需要人类的信仰。”

穆莎愣住了。

她是想过这一点的,但她没想到,这话会由神术师说出口。

毕竟,神术师一向认为,自己和神相互倚靠,相互信赖,相互拥重。

可是,那些神术师,那些信徒,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他们的神是创造世界的神,不是由信仰之中诞生的神。

人类存在,神存在,人类不在了,神仍然存在。

他们的信仰,对那位掌握着整个世界,身为至高法则的神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稍稍从神那里讨来了恩赐,就以为神需要他们。

擅自把对方当做自己一生的意义。

可对于对方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

伊提斯先生对这个世界的解构过于清晰。

甚至清晰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倘若站在这里的是将神当做生命全部意义的人,想必已经要疯掉了。

而说出了这种话语的伊提斯先生,他此时的平静态度,像一片冰结的湖泊。

无论寒风如何吹拂,也无法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伊提斯低下头,在黑发少女银灰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说:“为什么这样看着吾?吾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你很惊讶?”

穆莎摇了摇头,她早该明白,伊提斯先生和很多人都不同。

他一向通透,那双银色的不容万物的双眼,早已看透了这整个世界。

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骗过他,对这样的人来说,世界只留下了“本质”二字。

穆莎按下疑惑,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