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容易醉。”
“醉了就睡一觉啊。”谭江月说,“年年别误会了姐姐,我没有问他讨酒喝的意思。”
穆渊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真的!”
话音刚落,马车外头响起穆汶的声音,他在食物上头向来不吝啬,“月儿妹妹,喝鸡汤吗?炖了很久的。还可以喝一点点酒暖暖身子。”
谭江月默默咽了咽,忍受着香气的折磨,撩开窗帘道,“多谢汶公子美意,我们已经吃过了。”
“月儿妹妹,要是小叔知道我在吃香的喝辣的,月儿妹妹却在马车里吃炊饼,他定然不会饶了我。月儿妹妹就算帮我这个忙。”不知不觉,穆汶已经开始以“我”自称,试图在言谈间拉近与谭江月的关系。--
“汶公子放心,我不是那等爱告状的人。”
“那是当然。只是小叔若问起这个,我也不好撒谎。”穆汶道,“而且,我已经让月儿妹妹的仆人来盛汤了。”
他既然先斩后奏,谭江月也不好再拒绝。
没一会儿,萍姑果然送来了鸡汤,谭江月和穆渊一人一碗。--
鸡汤熬得浓郁,味道确实不错。谭江月回想着前世的穆家,那时候穆家内斗很厉害,穆浔也没让她见过穆家其他人,只偶尔从下人那里听来些消息,拼凑不出内斗的全貌。但有一点,那个失踪的前首辅竟然回来了,在朝堂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和穆家二老爷关系也十分紧张。还有这个汶公子,最后也是死了的,为穆家长房二房之间的矛盾又添了一把火。
谭江月又喝下一口鸡汤,想着下人口中那句“汶公子的死,是还了渊公子的命债”。
啧,穆家真乱。
再看现在这个生龙活虎的穆汶,谭江月心道,到底还是个干净的少年,牺牲在家族内斗之中有些可惜了。
“年年,”谭江月问,“你说穆家那个渊公子,会是何种模样?”
穆渊几乎屏息,而后慢慢放松了一瞬间绷直的身子,“姐姐怎么想起这个?”
“汶公子虽待我友好,却多少有些强硬在里头,之前和太守大人说话时那态度更是不像个晚辈。”谭江月放下汤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他的举止之间都是厚实的底气。我就在想,他的父亲才刚当上首辅,而那个渊公子,一出生便有个首辅父亲……”
穆渊眼睫微颤,垂着眸听。
“应当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吧。”谭江月笑了笑,“一出生就有了全部,有最有权有势的父亲,最好的老师,人们见到他都要小心翼翼讨好。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孩子一般会是两个极端,要么霸道跋扈不可一世,要么温柔纯良善解人意。”
穆渊袖中的手暗暗攥紧了。
曾经他是第二种,以为人间全是美好。父亲二十八岁才有了他这个儿子,虽待他严厉,但除了功课之事不容商量,其余的事情都会满足他,娘亲更是言传身教,期盼他长成一个温柔知礼又博学多才的男子。二叔在翻脸之前也常常考校他功课,然后点着穆汶的头说他不如弟弟学得好。至于小叔,对他而言倒不像叔叔,反倒像个会带他玩耍的大哥哥。
一切都符合谭江月的猜测,他那时候不知<道大雪的时候会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也不知道陇西的马厩那样那样冷。
……直到他被全心信任的二叔丢到了拐子窝里去。
如今穆汶在外头沐浴阳光,举手投足都是良好家世带给他的底气,穆渊却躲在马车里,生怕被曾经的堂兄看见。
谭江月掀开窗帘的时候,他都要往阴影里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