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姑见她两颊憋得绯红,眼眸也湿润得很,饶是见惯了她的模样也暗暗赞叹少女生得好。
这眉眼,尤其像当年的状元郎,那丰神俊秀又意气风发的模样啊……萍姑收回思绪,笑容和蔼,眼角两道深深的笑纹,“公子幼时便活泼可爱。”
谭江月听见“活泼”二字后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如今弟弟的性情和活泼不搭边,很是内向敏感,
对她也有几分抗拒。
倒也不气馁,软化一个人的心防总是需要时间的。
好一会儿,谭七送了衣服进去。
“姑娘。”谭七从净室出来,低声说了句,“公子背上有伤,很多淤青,像是被人拳打脚踢过。”抿了抿唇又补充道,“还有……鞭伤。”
……
屋内一时静默。
谭江月眼睫轻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弟弟缺衣短食,险些熬
不过陇西的寒冬,谁曾想他还遭受过虐待。鞭伤,也不知是哪家的恶仆,或是顽劣的孩童,抽打牲畜一般,动了她的胞弟。
谭江月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好几个呼吸之后才勉强稳住心绪,愤怒在她胸腔来回地碾。
恰在此时,穆渊穿着寝衣,外披厚实披风,从净室里头走出来。男孩身形单薄,露在外头的皮肤苍白,透着冬雪一般的冷,衬得眼瞳越发黝黑。
谭江月抬眼,头一回见到了男孩清洗干净的模样。
男孩五官比例极佳,有种精致的美,只是脸颊消瘦,目光冷淡,小小年纪便有了十足的距离感。
谭江月一时间被怜惜的心绪填满,心里开始不住地想,年年这身上肉太少了,该好好补补才是,无论如何也要养回小时候那般软软嫩嫩圆乎乎的模样才好。
穆渊只见这少女的目光直勾勾,几乎将要他钉在原地,偏偏眼里都是柔和的笑,没有半点恶意,遂只好忍了。穆渊迎着谭江月的目光默默踱过去,最后指尖微动,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拢得更紧了些。
“年年,先把粥喝了吧。”谭江月招呼他坐过来,穆渊垂下眼,坐在少女身边。
谭江月将粥碗往穆渊身前推了推,而后从萍姑手里取了毛巾,一把包住了男孩的湿发。
而后感受到男孩浑身僵住。
“年年只管喝粥便是,我帮年年擦干头发。”谭江月小时候也是这样由爹爹擦头发的,虽说很少照顾别人,动作却透着一股娴熟,一边搓着男孩的头发,一边想起了幼时爹爹将她抱到膝上的场景。
爹爹喜欢看书,总是一只手抱着她轻轻地拍,另一只手间或翻过一面书页,偶尔来了兴致,便会逐字逐字地教她念。
“江月年年望相似,月是江月的月,年是江年的年……”
谭江月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而后眨了眨眼不再去想。
男孩正乖巧地喝粥,一头墨发裹在谭江月手中的毛巾里。
她早就留意到,男孩的头发有些参差不齐,原本以为是男孩修剪头发时不慎手滑,如今看来倒更像是被人作弄了。
鬓发被剪成了齐颌长短,背后的长发也长短不齐,略微一估摸,要长得齐齐整整,至少要两三年时间。
谭江月给自己立了个小小的目标,待到两年后,不止要把年年的长发养好,还要让他忘却从前的艰苦,重新养回幼时那副无忧无虑模样。
前世弥留之际,她想的最多的竟然不是心心念念的自由,而是年年。
若年年还在世上,有没有比她过得好,若不在世上,正好她去陪他了。
谭江月看着男孩喝粥时覆下的眼睫,弯眸无声地笑,眼眶犹带着红,可心里怎么这么满。
“年年,今晚就睡姐姐榻上,嗯?”
穆渊口里的粥饭还未咽下去,听了这句险些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