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手中的蝴蝶

沉金石被生生啃下来一角,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接着就是咀嚼声。

少魔君:……

大狗欢快地嚼着沉金石,谢蕴昭蹲在一边摸它脑袋,笑眯眯说:“好狗狗,好狗狗。”

“欧呜!”

少魔君本能地抬起手,却见大狗又是一口啃上了沉金石。

阿拉斯减还多瞧了他一眼,有点奇怪地摇了摇尾巴。莫名地,少魔君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这个眼神:你也要来一口吗?

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沉金石硬度极高,连他都要费些力气才能破开,眼前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狗……

“原来是天犬。”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蕴昭,“以恶念为食的上古凶兽……原来阿宁随身带着这样的宠物,难怪有恃无恐。”

天犬可以说是魔族的克星。哪怕眼前这只天犬只有神游境,才只说得上堪堪成年,但天性的克制,足可让归真境的魔族也退避三舍。

阿宁本就是神游圆满,又带了一只神游境的天犬……派她来接近他的人,还真是大手笔。难道就不怕她陨落在他手上?

少魔君心中一时闪过了许许多多阴暗乃至残暴的想法。

但表现在面上,他只是轻轻一眯眼,又伸出手:“阿宁,将沉金石给我。”

“呜噜……”

阿拉斯减突然一抖耳朵,跳到了谢蕴昭前面,冲少魔君微微龇牙,毛茸茸的尾巴也立了起来。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动作。

谢蕴昭一手按住阿拉斯减的脊背,一手托着被啃了两口的沉金石。她思忖片刻,笑道:“夫君要沉金石,我当然不会不给。可你也体谅体谅我……我们分明是一同来十万大山的,夫君抛下我也才一日不到,哪里来的消息来源,我怎么不知道?”

少魔君朝前走了一步。

阿拉斯减忽地竖起毛发,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威胁声。

洞内极静,幽幽光芒中,唯有水声与呼吸声清晰可闻。

四周的恶念……在被某种力量收紧。

青年眼中血色浓郁

,发丝也被不详的力量带动飞舞。但他却还在笑:“阿宁想说什么?哦……我梦中来过此地,是不是?真有趣,寻常人可不会这般猜测……”

风声。

大狗的一声细细呜咽。

交手时发出的“嘭”的声响。

“——阿拉斯减回去!”

下一片阴影袭来之际,谢蕴昭只来得及把大狗塞回影子,自己却被他扑倒在地。

冰凉的石头硌着她的背。少魔君从上方俯视她,唇边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他按住她的手腕,发梢垂在她脸颊旁,有点痒痒的。

谢蕴昭有些懊恼。她虽然理智上明白师兄现在记忆不对头,情感上却总是不自觉放松;阿拉斯减虽然厉害,可面对玄德境的少魔君也是束手无策。她不该叫阿拉斯减直接面对他的。

幸好它没事。

“好了好了你赢了。”她没好气,“沉金石拿走,你也给我走远点。”

要说她心中半点不恼,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少魔君分明是因为沉金石而动怒,此刻却并未急着拿回石头。

他只是凝视着她,又俯下身,离她更近。呼吸如微风拂过。

“阿宁似乎对我的记忆十分感兴趣。先是说我们过去是同门,接着又想骗我说,你是同我私奔来此。再接着还想了解我的消息来源。”

他声音轻而缓,幽凉中带着一分哑意,像蛇类悄然在她皮肤上爬行,又像……

谢蕴昭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他在轻轻抚摸她的脸。从脸颊到脖子。

“我越来越好奇了……阿宁究竟是为何而来?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地位?”

“财富?”

“还是……我的性命?”

他的吻落在她脸颊,渐渐往下。

“等……”谢蕴昭挣脱出来,却立即又被他扣住手腕。

“阿宁不乐意?”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既然是夫妻,做这种事岂非理所当然?”

……太奇怪了。谢蕴昭想,太奇怪了。

确实,之前也不是没做过……但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事让她格外僵硬?

像是被猛兽压在掌下,明明是危险的、凝重的场景,却又带上了其他的暧昧含义……让人有些无措。

她试图让话题正经一些:“谁要你的命了?都说了,是你自

己记忆出了毛病,我不是在帮你找回以前的记忆么……唔!”

他深深吻她,只在间隙中低笑:“找回记忆?比如什么?比如……我同阿宁以前的缠绵悱恻?”

别有意味的一句话,一瞬间让她面颊发烧,也更加恼怒起来。

谢蕴昭怒道:“你给我正经一些!”

“我向来正经。天地阴阳交合,岂非最正经之事?阿宁说原先同我认识,怎么,难道过去我没教过你?”他又笑了一声,动作甚至更肆无忌惮了一些,“那我这便再好好……教一教阿宁。”

谢蕴昭沉默了。

当他下一个动作来临之前,她猛地握紧了手,然后……

嘭!

……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少魔君本来是可以躲过的——若非他太过专心的话。

他只觉脸上一疼,顷刻就迎来地位反转。一瞬间,女修不仅重重推开他,甚至还反而将他压在地上,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卫枕流你这个疑心病太重的傻子!谁要你的什么地位财富?谁要你的命?要不是喜欢你,谁要这么巴巴地跟着你?”

谢蕴昭一拳捶在他胸口,揍得他闷哼一声。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是道侣,道侣你懂吗!你是我师兄,也是我未婚夫——你脑子坏了也坏得有个限度吧!”

青年看着她。

那双血色的眼睛微微一动,瞳孔的形状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未婚夫……?”他轻声说,声音过分轻柔,“这是何意?”

“我平生只有一个未婚妻,是我凡人时订下的。阿宁想说,你是她么?”

“本来就是。”谢蕴昭板着脸,“卫枕流,交州固章郡白城卫家子,十五岁同泰州乐水郡七川县谢氏女定亲,其后不久家中横遭意外,本人为北斗仙宗修士所救,拜入辰极岛。”

少魔君听着,神色越来越淡。

“你们连这都查到了?”他淡淡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你是木头脑袋吗!”谢蕴昭无奈道,“好吧,玉佩如何?我们定亲的玉佩你一直拿着,我也还带着,这总能证明了吧?”

青年神色不变:“凡人玉佩,轻易便可伪造。”

“那你过去魔气发作,只以为是娘胎里带出的怪病,只在和我一

起时才能缓和,这也是我们定亲的来由。这总不能作假吧?”

他仍旧无动于衷:“我已然克服魔气发作的弱点。阿宁背后之人好手段,天堑才开不久,就将我的事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蕴昭:……

“便若真是长乐……”他顿了顿,“真是长乐又如何?时过境迁,阿宁若以为能凭借未婚妻的身份而找到我的软肋,恐怕就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