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过比夕岚早半柱香的时间来到这个世上,却一言不发,用瘦弱的身躯扛起了姐姐的职责,为夕岚撑起了一片天。她看了看床上那个有着和她一样容貌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那才是快及笄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缕缕丝线,绣出绵延心事。柳下朝烟回想起曾照顾了她们姐妹俩十几年的爷爷。那个善良的老人,教会她们识字认书,在她们快饿死时施给她们一顿饭,认她们做丫头,让她们叫他爷爷,最后却为了保护她们而死。她还记得,那些街头混混手中的木棍,曾那么重得落在那个孱弱的老人身上,一下又一下,等那群混混离开时,老人只拿出一枚浸满鲜血的玉扳指,便没了声息,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
“嘶——”柳下朝烟想得入神,闪着寒光的针就这样刺进了她的指腹,她吮掉指上的血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东西都收回去。毕竟今夜,实在无法令她专心。
第二日天还未完全亮,柳下朝烟便起来了,她得在辰正之前赶到城北李家的绸缎庄,而她的家在城南。
在天井边梳洗好,柳下朝烟回到屋里。夕岚还未醒来,朝烟本打算叫她起来跟她说一声的,但坐到床头后,准备拍醒夕岚的手最终还是转了个弯,顺势替夕岚把额前的乱发撩到耳后,轻轻摩挲少女的脸庞,竟有些不舍离开。
柳下朝烟抬头看了下天,已经蒙蒙亮了,只得站起身来,想了想,用水在桌上留了一个“安”字,便转身出了屋。一声轻慢的“吱吖——”后,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眼里还含着泪水。待她缓步至桌前时,看了柳下朝烟留下的字,也用指尖沿着水渍描画了一遍,而脸上已看不出情绪。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即使朝烟总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她知道会难过,可她们是双生子啊,朝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都懂。可就是因为懂,所以才更要小心隐藏。她不愿让她知的,她便不知。就像这次,她始终也没有戳穿柳下朝烟。李家的绸缎庄哪里是这么好进的,就算朝烟的绣工再好,没有门路人家又哪里会收?她多半是去做婢女奴役之类的活了。
有时候她是恨朝烟的,为什么不让她这个做妹妹的帮她一下呢?也不至于让她知道真相后,那么的疼惜与自责。
或许她能做的,唯有沉默。
我难过不是因为知道你要做什么,而是因为我已经猜到你要做什么,而你真的做了。姐姐,你明白吗?
或许柳下朝烟是明白的,但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因为那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而此刻的柳下朝烟正在朱雀大街上穿梭前行。馄饨摊前的稚童仍唱着那首广为人知的童谣,柳下朝烟琢磨着等领了工钱要不要给夕岚买碗馄饨,听街上的小叫花说那东西很好吃。这么想着,柳下朝烟也就离摊子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