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些,大多是沈队长问宋时清宋爷爷、宋奶奶的一些事情。到底是两个男人,聊起天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宋时清起身准备告辞。
却被沈队长叫住,从柜子里拿出一盒上好的茶叶递过去:“等会儿,你把这盒茶叶拿回去,你爷爷喜欢喝茶,这茶好,他肯定喜欢。”
宋时清眉头微皱,没有接:“不用了沈叔叔,我不能拿。”
“你这孩子,让你拿你就拿着,再说了,这茶叶也不是我给的,是你许叔叔上回出差路过这儿,来我家中摆放,说是给你爷爷带了茶叶。”沈队长说道。
宋爷爷现在的身份是右-派分子,跟他走近了难免会惹来麻烦。就连沈队长除非必要紧急情况,也不会主动去看他们,只有在宋时清来城里的时候,沈队长偷摸着把他叫到家里来坐坐。
老许也是宋时清爸爸的战友,这些人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所以沈队长一说‘许叔叔’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
他虽不想要别人送的东西,但此时也只能接下了,说道:“那,许叔叔要是下回再过来,沈叔叔你代我说一声感谢。”
“好,你说的我记下了。”
沈队长点点头,又问,“你身上的钱够不够,要是不够……”
这也算是他常说的一句话了,每次宋时清来他家,快要走的时候,他总是要这么问上一句。
其实他知道宋时清是个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收他的钱,就连他们刚被下放的时候,他们身边什么都没有,他都不肯收钱。
后来还是他偷偷的塞到了宋时清的兜里,才把钱送出去。只不过半年之后,宋时清就把他送的钱给还回来
了。
可他还是每次都忍不住问上一句,到底是跟自己有过过命交情的战友的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曾经那样的天之骄子成了如今这样,换做谁不痛心呢?
“有的,我上回在山上抓到一头野牛,卖了点钱。沈叔叔,其实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你不用再这样了的。”宋时清抿唇说道。
沈队长叹口气:“什么长大不长大,在我们长辈眼中,你们都是孩子。沈骄阳在兵团,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每个月都还要家里寄钱寄票,他真不如你,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兵团,应该让他去做插队知青,让他过过苦日子。”
沈骄阳是沈队长的儿子,跟宋时清一块儿长大,两人小时候没少一起搞事情。
建设兵团知青虽说平时干活也挺累,但是比插队知青可好太多了。
第一就是名声问题,兵团知青又叫兵团战士,户口都留在兵团里,仅次于正式军人。第二,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发的工资,都比插队知青要好的多得多,如果当初宋家没被抄,哪怕最后宋时清没有去当兵,也应该去兵团才对。
说起沈骄阳,宋时清笑笑:“半年前我跟骄阳见过一面,他长结实了很多。”
“他不如你,打小就不如你。”沈队长无奈地摇摇头,又似乎想起什么,折回身子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精致的贴盒子。
盒子是红白色的,上面写着英文。宋时清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一盒巧克力,苏联牌子的巧克力。
他吃过,味道很浓郁。
不知道怎么的,他脑海中立马想起了姜穗穗,想起她上回踮起脚尖喂自己吃巧克力的样子,她睁着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眸子里倒映着满天繁星,星河璀璨,问他好不好吃的样子。
他心想,他要是拿回去的话,她肯定会喜欢的。
“对了,我差点搞忘了,这是你乔姨从上海寄过来的。她去上海办事,给寄回来两盒苏联巧克力,还有一盒我上回寄给沈骄阳了,这盒给你留着的。”
这回宋时清倒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巧克力,只不过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放在了桌子上。这种巧克力他买过的,没记错的话,就是十二块钱一盒。
沈队长见了,皱起眉头,又有些无奈。赶紧把钱拿起,要退回去:“你这个孩子,怎么还给钱?赶紧把钱拿走!”
可宋时清不听他的。
宋时清过了今年生日就有二十二岁了,他站在那儿,已经比沈队长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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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挺拔颀长,下放的这几年,他虽然吃过不少的苦,但更是一种磨炼。在这五年内,他的身体和心智都得到了很好的磨炼,他从曾经俊逸、活在保护之下的小树苗,长成了茁壮的、高大的树。
“沈叔叔,你知道我的,你就把钱收下吧。”宋时清说道。
沈队长叹气,却只能收下了。这几年,他虽然帮过宋时<清不少,可宋时清也常常会给他们送一些在山上打到的猎物。
这孩子啊,终究是太倨傲了些,不愿意欠别人的。可他们两家,又怎么能说是欠呢?
东街的东新村。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捉鸭子比赛,东新村格外的热闹。
姜穗穗站在河塘边上,看着裁判说了开始之后,那一个个做足了准备的参赛者便扑腾一下跳下河塘,追赶着鸭子。参赛者当中不仅有男人,还有几个妇女,其中一个妇女看样子比男人还要厉害,没过多久,就抓到了一只肥硕的大鸭子。
姜穗穗是第一次看捉鸭子比赛,眼中流露出兴奋。
可领头的那只鸭子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竟然没有朝前面游,而是朝她这边游了过来。那鸭子扑腾着,后面又有人追赶,扑腾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
姜穗穗怕水溅到她的身上,将她的裙子弄湿,往后退了一两步。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手臂一紧,似乎是被人宽大的手掌拽住了胳膊。她可以感觉到,拉她的这个人特意放轻了动作,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她被拉到了人群后头的一棵桃树下,抬头看去。
阳光有些炫目,余晖洒在宋时清的身上,仿佛要透过他整个人洒落进姜穗穗的眸中。
姜穗穗眨了眨眼睛,被阳光刺痛了些。不过下一刻,面前的人影又朝前几步,挡在了她的正当前,也挡住了刺目的太阳。
姜穗穗靠在桃树上,现在正值桃花盛开的好时候。这一整棵桃树上甚至没有新叶,开了满树桃花。她微微一动,桃花便被惊动的扑簌簌落下许多,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而站在桃树下的宋时清和姜穗穗,落了满怀的桃花,尤其是姜穗穗,头顶上也掉下好几瓣花瓣。她莹润白玉的脸上带着微粉,双目炯炯地看着宋时清,好像在这一刹那,周围风景都失色,只有他们二人。
这样的场景,姜穗穗在韩剧当中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每次看到的时候,心中都会忍不住吐槽,这情节未免也太过于老套了,编剧就编不出有新意的剧情来了吗?
可当这样的剧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时,她才知道这不是老不老套的问题。这事发生在喜欢的人和自己身上,这谁遭得住啊。
姜穗穗心里怦怦乱跳,感觉内心的小鹿都快把自己给撞晕了。宋时清怎么这么撩这么欲啊,她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分分钟丢盔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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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去吧,她真想现在、立刻、马上对宋时清表白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她喜欢他,很久了。
宋时清也看着姜穗穗,伸手将她头上的花瓣拿下来,正要说话,便听见别处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和声。
原来是那人把领头的那只大鸭子给抓住了,拿到了本次捉鸭子比赛的第一名。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喝彩,冲过去看看今年村委会给出了怎样的奖励。
宋时清和姜穗穗互看一眼,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都笑了。二人
没有再继续站在桃树下,而是并肩朝前走去。
姜穗穗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她不能够确定,她说出来之后,她跟宋时清的关系式会更进一步还是直接瓦解。
她竟然有些害怕,她觉得荒唐又可笑,却不能否认。
姜穗穗侧目问他:“你怎么也来这儿了呀?”
迎面走过来好几个人,宋时清与姜穗穗调换了一下位置,让她走在宽敞的一边。再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奶奶叫我买两只鸡崽回去。”
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就算是想用鸡蛋孵也孵不了,只能买鸡崽回去养。不过鸡崽卖的便宜,而且买回去养养不到半年就能重新下蛋了,倒没什么要紧。
姜穗穗听罢点了点头,又听宋时清问道:“谢裁缝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剩你一个人了?”
他还真不放心她一个人。
姜穗穗笑了一下,双眼眯成了天上弯弯的月牙儿,嘴角微微抿起,格外乖甜。
她摆摆手说道:“芳华姐在这儿有一个认识的朋友,说是很久没见了,这回既然过来了,想去见上一面。我正好想在这儿看捉鸭子比赛,就说好在这儿等她,她估计还得等会儿才能来,我先陪你去买鸡崽崽吧!”
“好。”宋时清点了点头。
卖鸡崽鸭崽的地方跟捉鸭子的地方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这条路的两边都是卖鸡崽崽鸭崽崽的,毛茸茸的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像个没有指挥员的乐团,毫无章法。
鸡崽和鸭崽小的时候都是很像的,简直就是复制版。
姜穗穗致力于找一只不太一样的,于是在黄压压的一大片当中找到了一只米白色毛发上有黑色斑块的小鸡。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好物一般,对着卖鸡崽的老伯说道:“伯伯,我想要那只鸡崽崽。”
老伯顺着她指的,将鸡崽崽抓起来,送到她面前:“这只?”
姜穗穗接过小鸡崽崽,好轻好小的一只,毛茸茸的。被她捧在手心里,轻轻的在她手上啄了几下,但一点儿都不疼,就像在抚摸她,有些痒痒的。
姜穗穗没忍住笑出了声,更加喜欢这只鸡崽崽,她捧着鸡崽崽抬头看向宋时清,询问道:“就买这只好不好?”
对于宋时清而言,只是买只小鸡崽崽而已,随便哪只都可以。姜穗穗能选到喜欢的,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