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相亲

第24章

春末夏初,大家穿的都比较少,薄薄的贴身料子,坐的近一些,便是身贴着身,肉贴着肉。稍微一动,便能跟身边的人亲密接触。

姜穗穗没注意那么多,指着那个麻袋问:“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宋时清答道:“上次抓的两只野兔和一条蛇,准备拿到城里去卖掉。”

这些东西抓到的时候都还没死,这些天一直在家里养着的,现在还是活的。麻袋里,偶尔还能传来一些小动静。

牛车已经出发了,这个时候的路还不是后来的那种柏油路面,路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石头,车轱辘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块顽石,牛车上的人便会被颠的弹起来,然后再重重落下。

只不过月亮湾的社员们都习惯了,也只有姜穗穗在被弹了好几次之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巴一扁。

照这样下去,还没到城里呢,估计她的屁股都要被颠破开花了。

她从一开始老老实实坐着变成了现在,坐一会儿就不安地动几下,最后那一下,估计是碰上了块大石子儿,颠簸的力道也大了些,姜穗穗的屁股都给弄疼了。

她皱着眉头,身子扭来扭去的,企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然而,她是好受一些了,坐在她身边的宋时清却格外煎熬。

因为姜穗穗离他实在是太近了,二人相邻而坐,紧紧贴着彼此。

身旁少女身上的玫瑰清香仿佛长了腿一般往他的鼻子里钻,微微侧首过去,眼中所及是她的侧脸,轮廓柔和,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翩翩起舞。

喉间发痒,宋时清几不可见的往旁边再挪了挪,可就是他这个动作,再加上牛车没来由的一次大动作的颠簸,姜穗穗因为没有坐稳,所以整个人朝前栽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掉下牛车。

宋时清眼疾手快,慌忙伸手去扶,所幸一把将她拉住,这才免得姜穗穗掉下牛车,跟老黄牛刚刚拉完的一坨热烘烘的牛粪做亲密接触。

姜穗穗吓得一声惊呼,反射性的伸手紧紧抓住了宋时清的衣袖,心中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就在这时,牛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张叔回头问了句:“没事吧?没人摔着吧?”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有时牛车颠的太厉害,有人被颠的从牛车上掉下去的事情也是有的,不过最多摔的蹭破点皮,疼是疼了点,可跟后世的车祸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倒是牛翠芬吓得脸都白了,皱着眉头嗔了一句:“老张,你赶车小心一点,等会儿把人给甩出去了。”

张叔也挺不好意思的,无奈地说道:“我这也是没注意,刚刚路上有块大石头。”

牛翠芬把目光落在姜穗穗和宋时清的身上,二人已经都坐好了。刚刚这事是个意外,谁也没有多想,这时候民风还算淳朴,虽然比较保守,但总不至于连刚刚宋时清救姜穗穗这一下都忍不了。

这不是为了救人吗?而且就是

拽了一把胳膊,也没啥大不了的。

牛翠芬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姜穗穗这丫头的确是长了张迷死人的脸,按理来说啊,她表嫂是不太会喜欢这种样貌的姑娘的,可架不住她表侄子喜欢,打小就学了个以貌取人的臭毛病。

娶了这样的媳妇儿就得看紧点才是,哪怕姜穗穗心里头没想什么,可架不住别人心里想啊。算一算,宋时清今年也有二十二三了吧,他们大队上像宋时清这个年岁的,孩子都能下地走了,可宋时清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谁能保证他心里头不想?

她防贼似的看着宋时清,拉了拉姜穗穗:“穗穗,来,婶儿跟你换个位置。”

说着已经走到了姜穗穗和宋时清二人的中间,姜穗穗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乖巧的跟牛翠芬换了位置。

刚坐稳,便趁人不注意,身子往后微仰,朝宋时清吐了吐舌头。

牛翠芬想着什么她心里头可清楚着呢。

宋时清恰好看到这一幕,看着那条粉嫩的小舌头伸出来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有人问牛翠芬今天是去城里干嘛的,牛翠芬也不隐瞒,直说道:“带穗穗去城里跟我表侄子见上一面,你们还不知道吧,等过阵子啊,兴许我跟穗穗就成亲戚了。”

问话那人吃了一惊:“就是你表哥家的那个?那感情好啊,他们家条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穗穗,你要是能嫁过去,那可真是好福气了!”

姜穗穗怎么也没想到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牛翠芬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跟大家伙都说出来了。她乍一听见,差点咬了舌头,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禁不住扭头去看宋时清的反应。

只见坐在她右侧的宋时清在听见牛翠芬的话之后,仍然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和表情,似乎没有因为这事而有多大的惊讶。

只不过抓着麻袋的那只手上,青筋突显,用的力道也更大了些。

见宋时清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为什么,姜穗穗心里有些小失落。

她撇了撇嘴,还是解释道:“婶儿,我这就是去见个面而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你这样说,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这个面了。”

失落归失落,她却也不是那种为了气谁就故意不解释的人。她现在要是不解释,不就等于默认了牛翠芬的话?她可没那么傻。

牛翠芬笑笑,嘴上虽说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焉定的。

要说姜家的条件也一般,而且姜穗穗之前还被退过婚,能

嫁给她表侄都算是高攀了,她就不相信姜穗穗会真的不同意这门亲事。

所以她从一开始都是抱着只要她表侄看得上姜穗穗,那这门亲事就能定下只差办喜事了的心思。

牛车约莫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城里。

在一个街道口停下来,坐在最外面的宋时清最先下车,拎着他的麻袋转身就走了。

姜穗穗摸了一把被震的差点麻掉的屁股,皱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跟在牛翠芬身后:“牛婶

儿,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去国营饭店,曙光就在国营饭店当会计,今天他还当班,咱们就在那儿见个面,正好能吃个饭啥的。”说着,亲昵地拉着姜穗穗的胳膊就朝前走了。

牛曙光就是牛翠芬的表侄。

七十年代的城市和农村给姜穗穗的感觉都差不多,灰色,简单,极少有亮眼的颜色,这导致穿着明黄色长裙的她,成了整条街上最耀目的存在。

国营饭店很快就到了,招牌上写的就是‘国营饭店’这四个大字,相当于后世的那种连锁店吧,反正全国上下很多地方都有国营饭店。

外面挂着个小木牌子,上面写着:今天有肉包子、大青鱼、肚包鸡,面条……

走进去,也不像后世那样有服务员热情的围过来,问想吃些什么。现在这个年头,能在国营饭店,供销社之类的地方工作的,家里多少都有点关系,这也是十分吃香的职业,在这儿工作的人一个个都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连个笑脸都懒得奉上。

看着你,活像是要吃人。

不过姜穗穗刚走进饭店里,那两个女服务员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两人一边看着她,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

离得远,姜穗穗倒是没听清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牛翠芬问了其中一个女服务员一句:“小同志,你们这儿的牛曙光在吗?我是他表姑。”

女服务员看了牛翠芬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姜穗穗身上,不知道想着什么。没过多久又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在的。”

“那麻烦你帮我去跟他说一声,我把人给带过来了。”牛翠芬一听牛曙光在,又笑着说道。

若是换作别人,指不定女服务员就不高兴了,可见牛翠芬是牛曙光的表姑,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那你等着’,就去后面找牛曙光了。

牛曙光是国营饭店的会计,平时是坐在办公室的。

他早等着今天跟姜穗穗见面,还特地打扮了一下,穿了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挺正式的,理着扎手的平头,长得不算打眼,但还算周正。

他今年二十二岁,前两年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他一开始还去见过一两次面,可越看越失望,后来干脆不肯见面了。

前几天见了姜穗穗的照片,这才肯同意见上一面。

到了大厅,牛曙光一眼瞧见姜穗穗,整个人就痴了。感觉他脑子里所有的形容词加起来夸姜穗穗都不够用,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都往最完美

的地方去长。

听说是乡下人,可要是不说,他压根就看不出来姜穗穗是乡下来的,比他以前见过面的银行柜员、护士、教师都要像城里人。

“表姑。”牛曙光走近,叫了牛翠芬一声。

虽说是在叫牛翠芬,可目光却一直落在姜穗穗的身上,灼热的仿佛要在她身上烫出个洞来:“你好,你就是姜穗穗同志吧?我叫牛曙光,表姑应该跟你说过了。”

说着朝姜穗穗伸出了手。

姜穗穗被他看得不舒服,勉强地笑了笑,假装没有看到他伸过来的手。

牛曙光也没在意,领着他们找了个桌子坐下,就开始点菜,点了好几个他们店里的招牌菜,都是些荤菜。

听的牛翠芬都咋舌,赶紧叫停了:“行了行了,咱们也就三个人,吃不完那么多的,就这样吧,等会儿不够了再点。”

牛曙光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没事,吃不完就倒掉,不要紧的。”

厨师烧菜的时候,牛翠芬为了给二人单独交流的空间,所以主动提出要出去买点东西:“穗穗,婶子去供销社买点东西,你先在这儿坐着,等会儿菜要是上了,你们就先吃,我等会儿过来。”

又叮嘱牛曙光:“曙光,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女同志,大老远的来一回城里多不容易呀。”

牛曙光笑的眼睛都没了,应道:“是是是,表姑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好好招待。”

因为现在还没有到饭点,所以店里没什么客人,上菜的速度也相较于平时快一些。牛翠芬走了没多久,就上了个肚包鸡。

牛曙光提了提衣袖,故意将手腕上戴着的劳力士的手表露出来,给姜穗穗夹了条鸡腿放进她的碗里。

“你多吃一点,看你瘦的。平时在乡下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吧?我们国营饭店那是城里最好的饭店了,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就常带你过来吃。”牛曙光从见到姜穗穗的第一面开始,目光就没从姜穗穗的脸上离开过。

“你今年十八岁了吧?正好能嫁人了。咱们的事情早点定下来,你嫁到我们家之后,我就让我爸给你在城里找个适合的单位,安排个活给你干,一个月工资估计得有你在你们公社三四个月的工分那么多,还不累人。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一想到你还要在乡下过苦日子,我都心痛。”

牛曙光继续说着,没有注意到姜穗穗无语的表情:“反正你嫁给我,我们家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里带孩子,反正家里有电视,在家也不会太无聊的。哦对了,你知道我妈在百货大楼当主任吧?你赶紧吃,吃好了我带你去她那儿逛逛,保证你大开眼界。然后咱们再去电影院看场电影,电影院你去过吗?跟农村里那种放映员去放的露天电影不一样的,你要是去了,肯定会喜欢的。”

牛曙光喋喋不休地说着。

姜穗穗双手抱胸,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牛曙光这话,说的好像处处都是为了她好,可实际上他这人非常自以为是,甚至从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