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宋家坐了会儿,陪宋奶奶说了些话,姜穗穗左等右等,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饭点,她得回去做饭了,宋时清还没有回来。
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打算跟宋奶奶道别回家。
恰在这时,门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给推开,宋时清走进来,朝里面说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姜穗穗赶紧走出去,胳膊肘却不
小心被桌子磕到了一下,还挺疼的。
宋奶奶见了,心疼地问道:“没事吧,穗穗?痛不痛?”
“奶奶,没事,我去看看宋时清,跟他有几句话想说。”姜穗穗强压着痛感,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走到堂屋门口,恰好与宋时清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
宋时清显然也没想到姜穗穗竟然会在他家中,但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了。他朝她点了点头示意,便将扛在肩上的那捆干柴放到了灶房外面。
姜穗穗走到他身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道伤痕,还没好,相较于她帮着擦了药的地方,恢复的简直太慢了。
她问:“我让你擦药你怎么没擦?”
“忘了。”宋时清整理柴火的动作顿了顿。
姜穗穗突然觉得牙齿有些痒,好想咬人怎么办?这事也能忘?那么多的伤口,还不上药,宋时清都不知道疼的吗?
她就被桌子撞这么一下下,都觉得疼的很呢。--
“喏,拿去,等你的伤全部都好了,再把药膏还给我。”姜穗穗把药膏递给他。
宋时清的目光落在姜穗穗洁白如瓷的手上,压住心头想要接过药膏的冲动,说道:“不用了。”
她就要去跟别人相亲了,他应当与她保持距离的,免得又害她被人误会。这几日接触下来,宋时清虽说觉得她娇气,可也看出来了,她还是有许多优点的,瑕不掩瑜,她是个值得被人疼的好姑娘。
前头遭遇了林家的事,如今他不能再耽误她。
她与他或许只是革命情谊,问心无愧,然而他却心中有愧。
想到此处,宋时清心中哽了一下,将落在姜穗穗手上的目光移开,神情冷峻,看起来客气又疏离。
姜穗穗这回真生气了。
她真的觉得宋时清突然变得好莫名其妙,怎么一下这样一下又那样的?
之前不是跟她的关系还不错了吗?帮她干活,还吃了她给的桃酥。昨天在山上的时候,要不是宋时清豁出了命去挡在自己面前,赤手空拳的跟野牛打起来,说不定她真要被野牛一脚踩的一命呜呼了。
所以昨天吃牛肉的时候,她的心里特别的痛快。
而且宋时清为了救自己,还抱着她,两个人滚了好几圈。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其实感觉到了,宋时清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怕自己受伤所以硬生生扛下了所有。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痕的原
因。
一部分是之前跟野牛搏斗的时候留下的,另一部分则是抱着她,承受了所有的荆棘和树枝的攻击。
姜穗穗心想,要不是这样的话,她才不会眼巴巴的再把药膏拿过来,担心宋时清的伤呢。
她一咬唇,恨恨的磨牙,心里头气的要死,可是想起昨天在山上宋时清为了救她不要命的样子,浑身竖起刺又变得无影无踪。
她好看的眉头皱起,走到宋时清身边,再次把药膏递给他:“你的
伤还没好,必须得擦药的,快点拿去。”
然而在她靠近宋时清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接药膏,反而还往后退了半步。
宋时清的反应彻底让姜穗穗恼火起来,那张娇艳的脸蛋皱成一团,微微发红:“宋时清,你发什么神经呀,好好的干嘛闹脾气?让你拿去擦你就拿去!”
说着,将手中的那管药膏恨恨地丢在了宋时清的身上。
宋时清弯腰捡起来,叹了口气:“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吧,跟我这样的人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
这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姜穗穗又气又恼,眼睛里已经涌上水雾,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她怎么了啊她,又没招他又没惹他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让她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慢慢好起来了,他突然又跟她说这种伤人的话。
其实姜穗穗突然穿到书里,宋时清作为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的纸片人,她对宋时清的感觉是很奇怪的,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种。明明以前也没接触过,但因为她看过了原著,又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亲近。
他也是她的安全感,所以哪怕昨天那种惊险的情况下,她都没有被吓哭。
可现在姜穗穗是真的想哭了。
她瞪了宋时清一眼,忍着哭腔,扬声朝里面说了一声“宋爷爷,宋奶奶,我先回去了。”之后,转身就朝外面走了。
…………
宋奶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追出来,但姜穗穗已经走远了。
她难得冷了脸看着宋时清,问他:“时清,你做什么要跟穗穗说这种伤人的话?你实话告诉奶奶,你心里头到底喜不喜欢穗穗?”
宋时清垂眸,看着手中的那管药膏。
药膏上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还有独属于她的,淡淡的玫瑰香味。
他说道:“奶奶,你别问了,我现在这个身份,跟谁在一起就是耽误谁。我是教育不好的黑五类子女,整个月亮湾的人,除了个别的人,都是能离我们有多远,就离我们有多远的。她跟我走的近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她之前就被人抢走了一门亲事,我不想她再因为我,亲事又被搅黄。”
一番话说得宋奶奶心里头难受极了,以前多么优秀多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孩子,就因为搞运动,跟着他们一起被下放到了这里,什么都给毁了。
打从一开始,宋时清就没抱怨过半句,甚至一直以来都会安慰她和老头子,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也
才二十二岁,五年前也才十六七岁,怕他们年纪大了干不了活,常常抢着活干。
宋奶奶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姜家又给穗穗说人家了?”
宋时清点点头:“嗯。”
宋奶奶又问:“穗穗她都知道?”
宋时清:“知道。”
宋奶奶沉默片刻,才道:“那你刚刚也不应该那个语气跟穗穗说话,凡事都能好好说的。她来这儿是专门给
我们家送扣肉来的,说是炖了一个下午的,中午的时候特地回去准备这些,晚上一下工就赶紧给送过来了。刚刚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在桌角撞了一下,我看她手上都被撞青了,你一来就赶人走,也难怪她不高兴。”
宋时清听了这话,心头跳了一下。
她的手被撞青了?难怪刚刚她走的时候,另一只手捂着胳膊肘。
等到奶奶叹口气说去准备晚饭了,宋时清没有再耽搁,转身跑出了门外,去追姜穗穗了。
宋奶奶听到动静,看着宋时清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这到底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一个老人家又能掺和什么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看这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了。
姜穗穗走的并不快,所以宋时清没追出多远,就看到了她。
哪怕心里再气,可走起路来的时候还是袅袅娜娜的,赏心悦目。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着:“死宋时清,臭宋时清,讨厌死你了,话里话外竟然还敢嫌我缠着你,哼,简直可笑,你知不知道,喜欢我的人排着队都能绕地球一整圈?那么多优质男,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长得这么好看,难道还配不上你?还敢嫌弃我……”
说到气头上,抬脚狠狠地踹了一脚地,谁知不小心踢到块硬石头,把脚给踢疼了。想要甩甩脚来缓解一下疼痛,结果脚上穿的胶鞋又给踢飞了。
姜穗穗:“……”
姜穗穗委屈极了,感觉自己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简直恨不得坐在地上大哭。
可她忍住了,开口安慰自己:“不能哭,哭鼻子会很难看的,我要忍住。”
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嗯,不哭。”
宋时清手上拎着刚被姜穗穗踢飞的胶鞋,看着她。
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有些发红,像小兔子。应该是真被他的话给气到了,宋时清有些后悔跟她那样说了。
她这么娇气,原本就应该哄着的。
“别生气了。”宋时清蹲下身子,捧住她那只如同雪玉般的足,亲手将鞋子给她穿上。
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完全不同。
姜穗穗缩回脚,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干嘛又追过来?”
哼,她才没那么好哄呢,她偏要生气。
宋时清叹气,却也没有
解释,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纸袋,递到姜穗穗面前。
“什么东西啊?你别以为随便给我个破东西我就能原谅你,我……”姜穗穗狐疑地看过去,“这是什么?”
只见纸袋子里装满了一颗颗,像草莓一样的果实。只不过却比草莓小上许多,每个大概又姜穗穗大拇指那样大,饱满多汁,仿佛在召唤着姜穗穗去吃它们。
这个年代吃水果也是一种奢侈,姜穗穗自从穿过来,还没吃上过水果呢。</宋时清说道:“五月泡,学名叫树莓,吃起来很甜,你快尝尝看。”
“我不要。”姜穗穗想起自己还在生宋时清的气,一口拒绝。
宋时清无奈,只能轻哄着她:“我特地给你摘的,很甜的。”
姜穗穗被说的心痒痒了,实在没忍住,这才哼了一声,作出一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吃一颗吧’的表情。
伸出修长纤细的手,牛奶般的白与耀目的红相得映彰,拿住一颗小小树莓,缓缓送进嘴里。
轻轻一咬,树莓的汁水便在口腔当中弥漫,带着甜津津的味道,姜穗穗觉得,比草莓还要甜上一些。
三月泡、四月泡,五月泡当中,数五月泡最甜,也就是姜穗穗吃的这个。
她吃完了一颗,又拿了一颗,接过整个纸袋,一颗颗地吃起来:“你这个在哪儿摘的?下次带我一起去。”
宋时清笑了笑:“好。”
他知道,姜穗穗这是气消了。她看着气性大,其实很好哄,也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
“手还疼不疼了?”宋时清问。
不提还好,一提姜穗穗又开始委屈了;“疼死了,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