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磕到了石台,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留下来了。
时软看见沈郁失措的脸,看见邱仁森躺在地上的狂笑。
她皱了皱眉,终于明白了邱仁森的意图。
他不是想杀了沈郁,也不是想让沈郁杀了他。
他只想杀了时软,让她再一次死在他的手上。
他两世的悲惨结局,在他看来都是因为时软。
既然注定他斗不过沈郁,既然沈郁那么爱时软,那他就要让沈郁看着时软流血,看着她痛苦,看着她一点点死在他面前。
只要看见他们两个痛苦,只要他们两个都不好过,邱仁森就算死也觉得心满意足。
邱仁森尖锐的笑声让时软不由地想要捂紧耳朵,但身上的力气好像被谁抽掉了。
她感觉自己被沈郁抱起来的时候,四肢软得像面条一样。
对上沈郁焦急的眉眼,时软想,如果又要死掉了,那至少这一次,她没有死的那么惨不忍睹。
至少,还有沈郁在身边。
沈郁。
-
‘时软,你帮我去送个东西。’
正在做家务的时软脱下手上的橡胶手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邱仁森递过来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
‘是重要的东西。’邱仁森严肃说,‘一个小</p时之内帮我送去沈氏集团大厦。事关我今后在公司的位置,一定不能迟到。’
时软看着手里暗黄色的牛皮纸袋,心下的疑惑荡成圆圈,一圈圈散开,很快让她置身于另一个空间。
邱仁森的书房。
得知了纸袋里装着的是什么的,时软蹙眉道:‘阿森,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那是人家的私事,而且这样的丑闻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威胁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沈从天不受你威胁怎么办,他会找到你,然后你一样也会在公司无法立足的。’
邱仁森在手机上发着信息,眼睛也没抬地无所谓道:‘随便咯,反正送东西去的是你又不是我。’
时软怔然,而后恍然大悟。
‘阿森,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明明、明明就是你让我去送的啊……’
这时,邱仁森有电话进来了。
他看见来电显示,面上一喜。
接起来电话一声“沈总”,让时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看着邱仁森起身,看着他拉开书房的大门,邱家的客厅变成了咖啡馆。
时软躲在包间的走廊外,透过门缝,她听见沈从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可以告诉我,这些是谁给你的么?’
‘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可能您之前也见过她。’
‘哦?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时软。’
躲在门外的时软懵了。
她什么时候告诉过邱仁森那些事情?有关沈郁的任何一件事情,她从来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甚至不知道她和沈郁同班过。
包间里沉默了一瞬,沈从天沉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眼前画面再度跳转,她在垃圾桶里捡到了自己送给邱仁森的生日礼物。
书桌上,邱仁森的手机不断响铃,来电显示上他和程又晴两个人亲昵的接吻照片刺激着时软的大脑。
浴室里的水声不断传来,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桌面上那支手机。
两个人恋爱八年,时软一直知道邱仁森的手机密码,却从来不曾看过他的手机哪怕一次。
仅仅这一次偷看,就打碎了她对邱仁森最后一丝的幻想。
翻着他和程又晴的聊天记录,除了那些令她恶心的露骨信息之外,她还发现了关于沈郁家事的来源。
竟然是程又晴。
可程又晴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浴室的水声停下来,时软惊慌地
放下邱仁森的手机跑出书房,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星期。
就在那个周末,曾经高中的班长打来电话,问她去不去参加程又晴的订婚仪式,新郎就是以前校队的邱仁森。
时软于是到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在邱仁森身边的这八年,扮演的绝色不过是免费保姆,是他的丫鬟佣人,而他的新娘早有人选。
订婚仪式之后,或许是需要欣赏她的愚蠢笑容来增加程又晴和邱仁森的快乐,她被他们叫出去,看着程
又晴炫耀着她手上的戒指,那钻石的光线闪耀到刺目。
饭前,时软反常地没有出去跑腿买饮料,她看着邱仁森和程又晴一道出了店门,很快跑到程又晴的座位上翻出她包里的手机。
在她微信的联系人列表里,时软看见了一个叫宁纱子的人。
点进她们的聊天框,时软心头一跳,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只看见她们说着沈郁的名字,她便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来拍照留证。
宁纱子似乎是和沈郁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从长辈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沈郁的家事,又因为和程又晴要好的“姐妹”,将这件密辛说与了她听。
所以,时软不仅是个丫鬟,也是个替罪羊。
不管沈从天最后决定怎么处理邱仁森,他的荣华不会与她分享,他的颓败却要让她来扛。
时软终于看清了一切,向邱仁森说出了分手。
但邱仁森听见分手两个字,先是诧异,然后便笑了。
‘分手?好啊。’
时软点点头,抬脚欲走。
邱仁森却又将她叫住。
‘等等小软。’
‘我这个月的账单好像有点超了。’
时软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不敢相信她已经说了分手,他却还敢找她要钱?
‘我已经没有钱了……你放开我!’
邱仁森抱住她,湿热的吐息像恶心的虫子趴在她耳旁,时软挣扎,却没能成功。
她听见邱仁森说:‘这样吧,我们可以分手。在你帮我还完所有的卡债之后。’
时软不依:‘我凭什么?’
‘凭……凭我们在一起八年,凭你对我还有感情,凭我相信,我的小软一定是希望我能幸福的。’
时软不说话,他便又接着说:‘这个钱,就当是你送给我以后结婚的礼金。怎么样?’
怎么样,时软还能怎么样?
她想把这些钱给他买棺材他愿意么?
可邱仁森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再度道:‘反正就算你不答应,你的学生证,工作证,身份证,还有护照,这些全都在我这里哦。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用你的名字再去办卡还债了呢。’
他们恋爱这么多年,时软好像才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的嘴脸。
卸下了温柔的外皮,他的内里根本就是无赖又肮脏。
在时软又被卡债拖住之后的第三个月,她在路边看见了沈郁。-杰米
哒-
清俊矜贵的男人坐在高级轿车里,摇下的车窗只露出了他一半的侧脸,但是时软还是从他苍白面容上堆积的阴影中认出了他。
他回国了吗?
不知道他心里的伤有没有被治好。
希望现在已经有人陪伴在他身边,希望他已经成为了被阳光照耀的人。
时软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能这样远远地看见他,她已经觉得很庆幸。
庆幸她</守住了他的秘密;庆幸她再看见他的时候是坦荡的;也庆幸,他没有看见她。
在见过沈郁的那天晚上,时软决定和邱仁森彻底划清界限。
她拿出了程又晴的聊天记录,告诉邱仁森,如果你不和我分手,那我就把这些交给沈从天。
邱仁森似乎没有想到时软会拿这个来要挟他,更想不到她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但他知道这些是绝对不能被沈从天看见的。
他在书房里对时软发了很大的脾气,大到连宋春和邱国平都跑过来。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还是宋春出的主意,让邱仁森去赌一把。
听见时软竟然以此威胁,他们帮邱仁森一起指责时软,一起对她破口大骂。
那个晚上,时软觉得自己可能听见了这世上所有难听的词汇。
但那又如何,只要能摆脱掉邱仁森那永无止境的债务,逃离他的陷阱,她宁愿被他们骂到狗血淋头。
时软从邱家出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长期以来压在身上的那块大石头好像被人搬开了,能轻松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样久违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了。
但下一秒,浑身上下断裂一般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再不能站起来。
邱仁森从程又晴的车上下来,在他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杀了她的时候,时软听见程又晴的声音在说:‘那个秘密只能是秘密,你看,被时软知道以后她都敢用那件事来威胁你了,以后还不知道要从你身上拿走多少东西。更何况还有那个人……阿森,不要犹豫了。’
程又晴的话音落下,黑暗将时软包围。
邱仁森的声音最后在她耳边回荡:‘我知道你不像她说的那样,但你确实不应该威胁我。既然你爱我,那么你便就带着那个秘密和对我的爱去死吧。’
……
-
时软猛地睁眼,入目是一片纯白。
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窗帘,纯白的墙壁。
有谁正握着她的手。
感觉到时软的动静,沈郁几乎是立刻弹起来。
“时软,时软。”
他的声音就在时软耳旁,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直过了好几秒钟才传到时软大脑里。
时软转头,看见沈郁憔悴的脸。
眼角的泪忽而滑落。
她呜咽着喊他的名字:“沈郁……”
沈郁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正要起身去叫医生,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时软嗓子里像是在冒火,她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字道:“沈郁,不是我……”
时软被邱仁森那一绊,摔到了头,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时软一时不能完全消化。
她听沈郁说程又晴也重生了,可她好像疯了。她跑去了宁纱子家里,试图绑架她,却被宁家的人扭送到了警局,警局又将她移
交到了心理医院。
而邱仁森因为故意伤人,当时就被警察带走了。
沈郁说他请了最好的律师,确保邱仁森会被最重的量刑,之后他也一定会让他把牢底坐穿。
时软听他说到程又晴跑去了宁纱子家里,轻声道:“或许,我知道她想带宁纱子去哪里。”
沈郁彼时正在给她倒水,闻言手上也没停下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