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或许沈青云是在后悔,他不应该阻拦冷绫打掉那个孩子。

如果当时冷绫就那样把沈郁流掉,也许她才会彻底地对沈从天私心,也许她后来的日子才会过得快乐一些。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冷绫留下了沈郁,沈青云承担起了照顾她生活起居的重任。

他每天都会去她家里陪

着她,早上来,晚上走。

中间为她做饭,做家务,带着冷绫去上孕妈妈课堂。

他做了一切本该沈从天来做的事情,

渐渐的,冷绫似乎是被他的温柔所打动,又或许是因为怀着沈郁,母性将她身上的柔情发散得淋漓尽致。

她终于开始松口,说如果可以,等生下了沈郁,她想搬到其他地方,想重新开始,换个城市,换个环境,换个人。

沈青云闻言,简直欣喜若狂。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的,却不想冷绫为他动容的这一天还是被他等到了。

那个晚上,临走的时候,沈青云第一次拥抱了冷绫。

他告诉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就又是新的一天。

冷绫答应了,还嘱咐他路上小心开车。

沈青云如今都还记得,关上门的时候,冷绫脸上的笑有多动人。

但第二天,当他推开冷绫的家门,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冷绫不见了。

他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以为是有人入室盗窃,因为担心冷绫的安危,他甚至还报了警。

但沈家的总管一通电话打过来,却告诉他,沈从天要结婚了,请他隔天回来参加婚礼。

这通电话是在对沈青云宣布冷绫的行踪,也是在向他炫耀胜利的成果。

冷绫最终还是回到了沈家,回到了那个一直伤害她的沈从天的身边。

沈青云不相信,他不相信明明前一天还在跟他说要重新开始的人,会自己重回沈家。

他飞车赶回沈家,看见冷绫毫无生气的面容在三楼的卧室阳台上一闪而过。

他想去找她,但身边的佣人不让。

他被请进了沈从天的书房。

彼时的沈从天刚刚三十,他英俊,成熟,眼睛里满是迷人的智慧与冷漠。

他淡淡睨着沈青云,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高傲不可一世。

‘她已经是你的嫂嫂了,收起你龌龊的心思,否则,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沈青云不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想见到冷绫,听她亲口说她要和沈从天结婚。

沈从天冷然地勾起唇角,大发慈悲一般地满足了他的条件。

看着冷绫端坐在沈从天身边的软凳上,沈青云整颗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冷绫用红肿的眼眶看着沈青云,一字字道:‘青云,我是你嫂嫂。’

彼时的沈青云尚且年轻,他还

不具备能从冷绫的表情中嗅出她内心泪水的能力,也根本没有想过,冷绫或许真的只是被逼无奈。

当时的他只知道,她又回到了沈从天身边,昨晚她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重新开始的美好构想,已经不复存在了。

于是,心灰意冷的人换成了他。

他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只在那天晚上悄悄地站在沈家的花园外,看着美如天上月亮的冷绫,柔顺乖巧地依偎在沈从天的臂弯中。

而沈

从天搂着她的纤腰,脸上的笑是那么刺眼。

“我以为他会好好对她,我以为她能好好地过下去,可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沈青云说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充满了哀恸的嗓音,从他修长苍白的指间溢出来,“我自以为是的以为。”

冷绫嫁入了沈家,虽然得了所有人的艳羡,但她根本一点也不快乐。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接受沈从天的触碰。

她分不清是妊娠反应还是她真的对沈从天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只要他一碰到她,她就会想起那天在他的办公室,他那样冷淡地问她孩子是谁的。

强烈的恶心感在她胃里翻绞,她必须逃到盥洗室,必须离开沈从天。

她本能的动作像是一把刀,插在沈从天心上,那天沈青云出现在她家门口的画面更是让这把刀日复一日的,反复在他心头切割着。

巨大的黑色情绪开始逐渐将他的理智和思维全部包围,他一再隐忍克制。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冷绫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身子沉,又嗜睡。

有天晚上,她忽然在梦里嗅到一阵强烈的酒气。

她睁开眼睛,却看见沈从天正坐在床头,漠然又温柔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在那样寂静的黑暗中看起来诡异至极。

‘醒啦?’他伸手想抱一抱冷绫的腰,冷绫却因为胃里的不适,一把推开他的手臂,下床跑去了卫生间。

一阵阵干呕的声音传出来,沈从天眼中的温柔一寸寸消失不见。

冷绫控制不住自己恶心的感觉,但她还记挂着沈从天喝了酒会难受。

她漱了口,端了一盆热水出去。

但迎接她的不是沈从天的感激或是关切,而是不带一丝温度的暴行。

冷绫跌坐在地上,耳旁嗡嗡的声响一直穿到脑子里,她茫然看着沈从□□她走过来。

他向她伸出手。

冷绫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头皮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那一个晚上,沈家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冷绫的惨叫,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敲他们的房门。

那样残忍的对待一直持续到沈从天看见冷绫身下的鲜血,他才终于停手。

酒意未消的他眼中满是猩红的颜色,他漠然地用冷绫睡衣的碎布擦了擦手,不疾不徐地打了沈家私人医生的电话。

沈郁是在沈家出生的,在他们的卧房,在沾满了冷绫眼

泪和鲜血的床上。

因着沈郁的出生,冷绫得以有了两个月的时间喘息。

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沈从天偶尔温柔的眼神,她一面流泪,一面安慰自己,也许只有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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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错了。

自从尝到过暴力的滋味,自从看见过冷绫匍匐在脚边哀嚎的画面,潜藏在沈从天身体里的野兽便彻底冲破了牢笼。

沈郁自出生之后,便

没有再和冷绫依偎在一起过。

对外,沈从天美名其曰是减轻冷绫的负担,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方便他的暴行。

沈郁两岁的时候,第一次推开了冷绫的房门。

床上那个满面伤痕,双眼无神的女人在看见沈郁之后忽然哭了。

她捂着脸,不敢让他看见自己丑陋的脸;听见沈郁的哭声,她更不敢下床去抱他,锦被之下,她赤果的身体上伤痕密布。

冷绫有多害怕让沈郁看见她的不堪,站上阳台的时候就有多坚决。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

冷绫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化了妆,如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上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巾。

所有丑陋都被掩盖在了光鲜之下。

她把沈郁抱在怀里,亲亲他娇嫩的脸蛋,跟他说了很多次爱他,然后,她让沈郁去给自己拿一块饼干。

只有两岁的沈郁,下楼上楼。

再推开门的时候,他只看见了冷绫被风扬起的裙摆,和晃荡着落在阳台上的丝巾。

从此之后,冷绫成了沈家的禁忌。

“我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沈从天告诉我,冷绫是病逝的。我信了他。”沈青云说,“可葬礼上,我分明看见水晶棺里的人不是冷绫。”

“我起初怀疑她还活着,是沈从天将她送到了别的地方,但沈从天将所有消息都封死了,我用了很多手段去查,无论是医院还是殡仪馆,他们口径统一地根本没办法找出破绽。直到沈家有个佣人找到我,她说冷绫留了一封信给我。从她嘴里,我才知道冷绫真的死了。死之前,曾受到过那样非人的虐待。”

沈青云实在是个十足的绅士,即便说到这样令人胆颤的地方,他也只是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面上的愤然虽然激烈,却并不狰狞。

“我想杀了沈从天,但冷绫不希望我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