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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三天,时软病了三天。
好不容易回了家,她只想在自己的小破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
但沈郁却粘着她不肯走。
时软好说歹说让他也赶紧回去歇着,沈郁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瞅准她叽里呱啦的红唇,沈郁俯身就将她吻得没了脾气。
小床上,时软被沈郁抱着,眼皮都在打架。
“你就不能自己回家睡么?”
“不能。”沈郁拍拍她的后背,闭着眼睛霸道地命令:“快睡。”--
时软:“……”
这个家伙简直是个粘人精。
在船上的时候时软就说,她只是病了不是残了,他完全没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她身边待着。
但沈郁对她的话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时软说他一次,他就吻得她快要晕厥一次,于是……时软便不再说了。
不过也幸好有他在。
就像现在,在时软熟悉的空间中,又有沈郁身上舒适的温度,好闻的气味将她围绕,她心里只觉得平静和安稳。
困意涌上来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就闭上眼睛,一点也不害怕黑暗将她笼罩。
因为她知道沈郁在身边,无论黑暗里有什么,他都会在她身边陪着她,保护她。
强撑着困意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下一刻,时软几乎是秒睡。
听见怀里传来平稳的呼吸,沈郁低头,笑着吻了吻她的额角。
将她在怀里拢好,他便也闭上眼睛,睡得深沉。
窗外的天色从明到暗,两个人相拥着从中午一点睡到了晚上十点。
整个九个小时,两个人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如果不是沈郁的电话响将时软吵醒,时软觉得她可能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去。
手机响的时候,沈郁放开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原本预备出去接电话,但时软抱着他不肯放手。
于是他便撑起来靠坐在床头。
她这会儿还不太愿意醒。
蹭到他腰旁,贴着他身上暖暖温度,她还想睡。
沈郁拍拍她的背,动作温柔,讲电话的时候,声音被刻意地压低。
“喂。哦。知道
了。”
这个电话大约只持续了不到五秒,沈郁只是简短的说了五个字。
感觉到他放下手机,再躺过来,时软开始有些清醒了。
“这么快讲完了?”
她睡意朦胧,沈郁爱怜地抱着她吻了吻,点头道:“你再睡会儿。”
时软揉了揉眼睛,又问:“你要回去了吗?”
沈郁轻声地:“嗯。”
“唔。”时软点点头,翻个身准备起来,“那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吃了再回去。”
他们中午回家倒头就睡,两个人都没吃饭。
时软想着简单给他做点什么,好让他垫垫肚子。
但她刚刚坐起,身后的人便伸手将她拉了回去。
她跌进沈郁怀里,有些慌乱的心跳赶走了所有的瞌睡。
时软听见沈郁清润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一怔。
“时软,你最好记住,你现在是我沈郁的女朋友。”
“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你自己。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说你真实的想法,表达你想要的一切。”
沈郁说着,低头吻在她的发顶。
“听懂了么?”
时软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穿透衣料,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他的意思,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心头莫名涌上来的酸涩让她眼眶有些发热。
她刚才起身要给他做饭的动作,是处于下意识。
但这个下意识到底来源于她本身性格里体贴的部分,还是从前被邱仁森当成保姆使唤的后遗症,时软自己也分不清楚。
可沈郁分清了。
他看见了她惺忪的睡眼,看见了她的疲惫。
所以他告诉她:“你不用去考虑如何满足别人,包括我。”
“现在,该换我来满足你。”
“我想,我能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眼泪终究是顺着时软的眼角流下来了。
它们落进沈郁的衣衫里,消失不见。
就如时软抬头的时候,她留给沈郁的只有俏皮的笑意。
“我觉得你是想多了。”
时软说。
“我饿了,所以想吃点东西。你只是被我顺带捎上的。”
沈郁看着她湿润的眼,调皮的笑,点点温柔在他眼中晕开。
他又亲了亲她的眼角,说:“好。既然这样,那我愿意被你捎上。”
时软下床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会儿,端出两碗素汤面。
沈郁把小方桌搬到沙发前,两个人挨着坐在沙发上,一人端着一碗素面条。
才经历了豪华游轮上高级奢华的一切,这会儿在时软的小破房子里又朴素接地气的不太真实。
看着沈郁端着面碗,时软笑说:“我给你埋了个炸蛋”。
他看她一眼,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筷子在碗里翻找了一下,白白胖胖的荷包蛋露了出来。
汤面的香气和鸡蛋的味道一起,沈郁愣了一下。
“干嘛不吃,吓傻啦?”时软撩起两根面条,见他不动,笑他,“你不会没吃过荷包蛋吧……”
笑到一半,时软猛然怔住。
‘我只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我只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从我妈妈去世之后,再没人给我做这样的东<西。’
“从我妈妈去世之后,再没人给我做这样的定西。”
莫名的,时软脑中蹦出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个和沈郁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说着和面前的沈郁一模一样的话。
提起自己的母亲,沈郁的黑眸中流露出的温柔和往常很不一样。
‘谢谢。’
“谢谢。”
时软看着他,一时不能接话。
沈郁似乎是有事,吃了面,他没留多久便起身离开。
时软送他出门,他停在门边吻吻她的额头,让她小心锁好房门。
时软应了。
就在他转身下楼的时候,时软又突然将他叫住。
“等等沈郁!”
沈郁回头,“嗯?”
“你现在,是要回家去吗?”时软咬着唇,有些犹豫地问,“你能不能…不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脑子里蹦出了另一个沈郁的声音开始,时软心里就一直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一直有什么画面从她眼前闪过,但她都抓不住。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让沈郁回去那个沈家,好像只要他回去,会发生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可她却不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
这种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的感觉,实在令人懊恼。
沈郁对上她眼中的忧心,以为她是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
他又过去抱了抱她,安慰道:“是害怕么?没关系,如果你害怕,我可以留下来。”
时软抱着他,抓着他衣摆的手收的很紧很紧。
她很想确定心中的预感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她又确定不了。
她怕沈郁出事,又怕是她自己多心,耽误他回家,万一沈从天又……
沈从天?!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我沈从天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沈从天,沈从天是沈郁的父亲!
一时间,时软脑海中记忆的闸门仿佛被谁打开了一角,不断有陌生的画面从她脑海中蹦出来。
太多纷杂的画面让她的精神很快崩溃,昏迷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了沈郁焦急的眼。
沈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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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沈家的一颗棋子,而我是你老子!跟我提要求?什么还要跪在她坟前道歉,我看是根本你小子凭什么?!’
时软贴在门边
,透过门缝,她瑟瑟发抖地看见华丽冰凉的办公室里,穿着高级西装的沈从天正气急败坏地砸着办公桌。
时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沈郁要和他爸爸吵架。
可沈从天说的那个死女人是谁?
是沈郁的妈妈么?
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沈郁的妈妈,死了么?
眼前,沈郁僵直在门后的背影仿佛在拼命隐忍克制着什么,时软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会冲上去和沈从天扭打成一团。
她的心狠狠揪起。
沈郁冷冷地说:‘沈从天,你会后悔的。’
‘后悔?呵,你还敢威胁我?’沈从天猛地转过身来。
时软从来没见过那样一张狰狞的父亲的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青云都在联手做些什么!但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这个沈家是我的!你想联合他来整垮我,你想得美!就算是我把你妈害死又怎么样?他当初带不走那个女人,你现在也别想跟我玩花样!’
时软大惊——沈郁的父亲,害死了他妈妈?
天呐,她都听到了什么了?
门后沈郁的背影再也绷不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在发着抖。
她小声地喊他,想把他拉出来,因为待会儿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可时软张张嘴,发出的声音是如蚊呐一般的哽咽,‘沈郁……’
‘所以,你承认了。’沈郁垂在身侧的拳头蠢蠢欲动,他朝着沈从天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很重。
到了沈从天面前,他猛地揪起了他的衣领,暗沉满溢的黑眸有一场即将降临的风暴。
‘你承认,是你害死的她,是你,亲手,杀了她?’
彼时的沈郁虽然尚且年少,但他的力量却是超乎常人的可怕。
沈从天这个大总裁,常年的养尊处优,他根本就忘了面前的沈郁,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打骂的小孩子了。
对上沈郁几乎疯狂的视线,沈从天慌了。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坚硬物事,猛地朝着沈郁的脑袋砸下去。
‘你想造反吗!’
面对砸下来的烟灰缸,沈郁反应很快地偏头多了一下,但距离太近,他不能完全躲开。
带着沈从天绝对怒气的一击落在了他左边额头。
‘嗙——’
破碎的烟灰缸,合着沈从天的怒吼一道砸向时软的耳膜。
她眼睁睁地看着从沈郁身上滴下来的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灰色的地毯。
……
午夜的街头,没有人。
沈郁在人行道上像只游魂一样的飘荡,时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只怕他会走到马路上去。
她已经没有哭了。
她紧紧盯着沈郁的背影,看着他脚步虚浮,被脚下的砖坎绊倒,踉跄两步跌下马路。
‘沈郁!’她慌忙奔上前去,半抱半拖着他的身子,费力地将
他拉到路边。
‘沈郁,沈郁你还好吗?’
靠在花坛上的沈郁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精致美丽的脸上还带着血色。
他眉骨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时软从荷包里拿出纸巾来,伸手过去想给他止血,却被他猛地挥向了一边。
‘滚。’他的声音冷得好像冬日室外的金属,冰凉,且坚硬。
时软跌坐在地上,看着他毫无生气的侧脸,心下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