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逐渐消失散开，眼前的景象让中原中也瞬间暴怒。

穿月白色中式长衫的人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鲜血将他淡蓝的衣料染得发紫。他的整个脑袋血肉模糊，朝向他们的那侧隐约可见白骨，脸部皮肤被烫成焦红的颜色。

如果不是这件熟悉的长衫，中原中也几乎无法认出这是风弥罗。

太宰治用平和的视线望着风弥罗的尸体。

与以往干脆利落的死亡方式不同，从尸体的模样来看，这次风弥罗的死亡一定经过了长久的折磨，才会如此面目全非。

太宰治莫名想起，风弥罗也是会喊痛的，他狂热地追求着死亡，却也不喜疼痛。

中原中也嗓音沙哑：“把他还给我。”

涩泽龙彦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红眸倒映出风弥罗的死相，就是他令自己空欢喜了一场。

“欢迎，来自港口黑手党的客人们。”涩泽龙彦看向两人，“你们的同伴已经死了，至死也没能给我想要的东西……真没用啊。”

“你这混蛋！”中原中也的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低吼，隐隐有红色的纹路要从皮肤下面钻出。

“中也。”太宰治伸手按在中原中也的颈侧，那些纹路瞬间消失。

中原中也哑声道：“不要阻止我！”

太宰治说：“等一下。”

“啊？！你什么意思？”中原中也差点就要在涩泽龙彦面前揍太宰治。风弥罗被敌人杀了，太宰治竟然还可以这么平静？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本应已经死去的风弥罗呻/吟一声，翻过身来慢慢地爬起。

房间内骤然涌起强烈的风。风将四散的钱币卷起，在空中翩跹飞舞。风弥罗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脸上烫伤的肌肤迅速修复成苍白平滑的模样，头骨的伤也恢复如初。

中原中也被眼前发生的离奇事件所震惊，嘴巴开合几次也说不出话来。

太宰治说道：“这就是弥罗的秘密。”

涩泽龙彦看着死而复生的风弥罗，嘴里喃喃着：“知道了，失败的原因……”

“弥罗，干掉白麒麟我们就可以收工了哦。”太宰治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笑眯眯地喊道。

风弥罗没有反应。

太宰治的笑容收敛。

冲天而起的飓风掀开了水泥房顶，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整栋建筑楼，甚至连周边的建筑也没能幸免于难，墙体开裂化为碎石。

银色的满月之下，费奥多尔站在某座楼顶，黑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遥遥望着被狂风摧毁的建筑，低低笑了起来。

“发生了预料外的事情，真有意思啊。”

“咳咳咳……混蛋青鲭没死吧！”

中原中也丢开手中被他用来帮太宰治抵挡碎石块的一堵墙。他身后约一米的位置，太宰治在呛人的烟尘中咳嗽着爬起来，手臂的绷带渗出血迹。

“哎呀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哦。”

“嘁。”中原中也撇嘴。如果不是他，太宰治现在就完成夙愿等待收尸了，哪还有力气贫嘴。他看看周围宛如台风过境似的场景，再看看朝远方移动的小型龙卷风，“刚才你说的秘密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弥罗是不会死的人。”太宰治睨向中原中也，语气夸张，“中也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吗——弥罗可是在你面前死过诶？”

“这种事情我当然……了啊！”

“嗯？什么什么？”太宰治耳朵朝向他，“我没听清？”

“我说我当然……啊啊！”中原中也放弃死要面子的行为，破罐破摔，“他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死过？”

太宰治说：“弥罗不能晒太阳。”

“然后？”

“晒得太久就会死，死的时候皮肤干裂，你见过的。”

中原中也一惊，他的确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但每次没过多久风弥罗就会醒过来，所以他从没感觉对方是死去。

“现在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啊。”太宰治叹气。

中原中也奇怪道：“什么意思？弥罗的力量暴走，你去阻止他就好了啊。”

太宰治的表情全部收敛，清冷月色下，那只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弥罗的能力不是异能力。”

“什么意思？”

“我的人间失格对他无效。”

“……开什么玩笑！”中原中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向远方。

暴烈的飓风将沿途的建筑拔根而起，天地被这风连接起来，沙尘混着碎石仿佛连星空也搅得浑浊不堪。

如果这样下去，整个横滨可能都会被摧毁。

“听着。”太宰治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现在就连我也看不透他的想法。能阻止他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你用那个，但如果我阻止得不及时，你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再说明。”

“真是……”

中原中也把头顶的礼帽取下，往太宰治手里一塞。

“只能由我去打醒那家伙了啊！”

风弥罗的脑海里是混沌的。

不久前头颅的数次撞击，将他的意识抛至久远的过去，那些曾被他忘记却又勾起的回忆。

--那是他第一次死亡，在他五岁的时候。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弱！”

风弥罗被伞击中肚子，身体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横飞出去，撞碎了墙壁。他久久不能爬起，幼小的身躯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令他干呕着。

纤细却有力的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提起。

他张开嘴努力地呼吸着，含着水气的眼眸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这是位长得很美的东方女人，肌肤胜雪，蔚蓝如海洋的蓝色眼眸，一头黑色长发被束成高马尾，嫣红的高开叉旗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唯有她脸上略带癫狂的神色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是他的母亲，云仙。

“妈妈……”

他艰难地呼唤了她一声，却无法唤醒对方的母爱。

——因为这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你太弱了！”云仙将他掼在地上，“为什么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进步？为什么？”

“妈妈，我可以……”

风弥罗努力尝试，微弱的风从云仙的面前拂过，温柔地掀起她的鬓发。

正是这软绵绵的、没有攻击力的风，令云仙更加愤怒。

咚——

云仙按着他的脑袋砸进地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头骨发出哀鸣。云仙尖叫着，抓着他的头发拎起来，再次砸下去。

“太差劲了，太差了！为什么你还无法控制它！”

云仙一次次将风弥罗的脑袋砸进地里，在地面砸出深深的坑来，再为坑里铺上一层湿润的血色。

“反抗啊！用你的力量反抗啊！”

云仙咧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风弥罗的头颅被撞到开裂，已经痛到麻木，有什么淡粉色的东西随着血液从他裂开的头骨内流出。他的眼泪流出来，与血和沙土混在一起，呼吸越来越微弱。

“我……可以……”

云仙用力将风弥罗的脑袋按下去，夜兔的力量足以将人骨碾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