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使团初到京都,为彰显大国风范,接待使团的宴会十分豪华,鼓乐齐鸣、轻歌曼舞,即使挑剔如敌国使臣,也不免沉浸在这奢靡的浮华之中。
阿木却只觉得难熬。
无论是席间推杯换盏、满面红光的大臣,还是台上婀娜多姿、妩媚妖娆的宫女,都让他本能地排斥。
镇守边关多年,一想到这些排场是用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就高兴不起来。
他希望看到的是国泰民安,山河永驻,而不是铺张浪费、酒池肉林。
“江校尉怎么不喝?”对方笑得有些谄媚,要敬阿木的酒,阿木冷冰冰瞧了他一眼,神情漠然,便吓的那人面色一僵,讪笑着饮下杯中的酒,不敢再打扰他了。
阿木的视线落在王座左下方的陆离身上,她始终没有摘面纱,但一双眼睛能看出虚假的笑意,正在同今上说话。
离得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瞧见今上时不时指一些在场的青年才俊。
指到他的时候,陆离很明显地摇了摇头。
阿木远远望着黎云郡主的眼睛,面容冷峻,目光深邃,煞神一般,金刀大马地坐在那儿。
顾瑾城休沐在家,太傅离他又远,他既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便显得十分违和。
旁边的东胡使臣见了,俱都对他这态度心生不满,可又敢怒不敢言,毕竟江锋在他们东胡,是可以拿出来吓唬小孩子的存在。
一曲终了,今上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便接着吃喝,家中有适婚儿孙的,便借机打量着黎云郡主。
黎云郡主始终端坐着,面纱外的双眼一刻未见松懈,似乎是有些紧张。
阿木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她是习武之人,定然早就察觉了,但眼神却刻意避着他一样,两人视线从未有过交汇。
冷笑一声,阿木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要看她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他生就一张英武的脸,常年征战练出一身宽肩窄腰的漂亮骨架,不少人都在瞧他,可他却浑然不觉。
黎云郡主不禁暗暗叫苦,对阿木不满又增加几分。
他一定是认出自己了,黎云郡主心想,不然怎么防贼似的盯着她看?
她心生退意,可眼下机会实在难得,若错过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
只能按照计划进行,硬着头皮也要往前冲!
向身边的婢女递过去一个眼神,婢女回之以坚定的点头,于是,黎云郡主站起来,说东胡也十分看重此次盛会,特意准备了表演。
今上自然会给她这个面子,大臣们便停下筷子,等着看东胡的舞蹈。
婢女便结果内侍递过来的木剑,开始了事先准备好的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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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穿着东胡传统的服饰,两鬓坠着颜色鲜艳的珠链,舞动的时候,珠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如特殊的伴奏。
虽然是木剑,但一招一式凌厉飒然,配上一身飘逸的红裙,旋转跳跃间,翩若惊鸿。
大臣们欣赏的眼神追着她,唯有阿木,仍盯着黎云郡主不放,两人距离不算近,黎云郡主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真可恶,这人莫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如此冷漠?黎云郡主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肩膀有些僵硬。
但此事迫在眉睫,她必须要做。
于是,从袖口拿出一枚极细的银针,要当做暗器,趁机刺杀庆云皇帝箫忠熠。
婢女剑舞接近尾声,若她还不动手,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着,心下一横,便要将银针向箫忠熠脖颈处出击。
她知道江锋在盯着她,可两人之间距离这么远,他又不会瞬间移动,根本不用怕他!
而且,这银针极细,远处根本看不见,他若贸然起身阻止,扰乱宴会,给他们庆云国丢人,箫忠熠怕是饶不了他。
虽然这一针下去,若得手,她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但能让庆云国皇帝陪葬,值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被阿木看在了眼里。
不禁冷笑,瞧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他虽然看不见黎云郡主手里的银针,但他武艺高强,能看出她的动势——她都已经蓄势待发了,那么明显,以为自己瞧不出来?
是吃准了他不敢在这种场合造次罢?
可谁说,他只有亲自上阵,才能阻止的?阿木英武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他似是百无聊赖般,终于把视线从黎云郡主身上收了回来——落在了面前的果盘之上。果盘里有一串葡萄,阿木慢条斯理地摘下来一颗……
指尖一弹,葡萄在舞动着的婢女脚腕处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