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
江敬武紧接着说道:“至于内人克扣家中钱财之类的控告,更是疯狗放屁、无稽之谈——这是历年来家中收支账薄,前些日子分家刚好清算过,请大人过目。”
说完,阿林便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到堂上来,由师爷领了,抱到桌案上去。
阿林方才和阿柔她们姐妹俩站在一起,走上来的时候,县令大人就看到了姐妹二人,蜚蜚怕他看不见,还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他们相似的眉眼,赵县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犯了难。
真相如何,他心中早已有了定论,那个刘贵显然就是个无赖。
只是……刘家可是给他塞了不少的银子呢!
——刘贵犯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三个罪名中,两个都是未遂,就算从重发落,结果也吓不到人。这银子,不挣白不挣。
哪里想到原告会是那俩小丫头的家人?
更有甚者,刘贵伙同他六姐要拐卖了的孩子,正是他老娘顶顶喜欢的小丫头,昨儿还张罗着要请她们过去复诊呢。
若俩小孩儿嘴一损,在老娘面前编排他一通,少不得由要被她老人家絮叨。
赵大人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个亲娘。而这俩小丫头,也不是没干过在他娘面前掀他老底都行为。
难啊。
赵大人吭了口气,随意翻了翻账本,换上一副秉公办理的态度:“刘秀才,你看过账薄吗?信口便说别人克扣你姐姐?依本县看,你这不是眼神儿不太好,就是算术不太好。”
“大人,草民还有话说。”江敬武继续道,“虽然从账目上看,这些钱是到了刘桂云手里,但是,真正花钱的人,其实是刘秀才!就像方才刘家姐妹所言,刘家姐妹众多,只一个弟弟,因此时常补贴娘家。”
如果这还不能让众人彻底唾弃刘桂云,那他接下来说的话,简直又一次刷新了众人对恶毒的认知,将刘桂云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前日分家,在里正和族长的公证之下,通过这些账簿清算出了欠款。也是那个时候,我四弟方才得知:他这么多年的积蓄竟被刘桂云,尽数补贴给了刘贵!”
权当没听到众人的抽气声,江敬武说,“至此,四弟仍未对她有何怨言。然而,刘桂云却以‘为弟弟请讼师’为由,继续索要大笔钱财!加上四弟搬迁需要成本,多种因素综合,四弟才决定冒死出海——绝不是因为逼债。”
听审的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刘家姐妹几个,可真是叫他们开了眼,公堂之上也敢贼喊捉贼,简直目无王法!
莫非她们以为别人没有嘴,不会解释,只能由着她们诬赖吗?
“至于我将四弟用命换来的鱼拿出去售卖?不错,过堂之前我正在早市。”江敬武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波动,“那是因为,四弟至今昏迷不醒,这批海货若不尽快售出,很有可能折在手里,那我四弟岂不是……白白遭了这份罪?”
深吸一口气,江敬武稳住情绪:“没成想,却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颠倒黑白。”
话音停住,堂内竟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伙儿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么蠢?
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把钱全拿去补贴娘家?
以至于把男人逼到这样的境地。
她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还是棉花絮?疼弟弟没错,养他一辈子甚至把自己的人生都搭进去,那是缺心眼儿啊!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唾骂她,还是该同情她。
“娶到这样的媳妇儿、落得这样的岳家,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有人叹息道,“竟然能忍九年才赶她走,你们家受苦了。”
众人纷纷附和。
刘家姐妹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胡说,全是胡说!”刘家大姐当即撒泼,往地上一跪,就哭嚎道,“这是陷害!请大人明察!”
她一跪下,余下几个姐妹和姑婆也有样学样,十来个人在堂外跪成一片,哭丧似的,吵得人头疼,看向她们的眼神写满了嫌弃。
蜚蜚在旁看着,只觉得讽刺。
这些人,方才听了刘家姐妹的假话时,不是对他们恶语相向来着吗?
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她特别想问问刚才那几个骂她阿爹贪财如命、不可救药的人:要脸吗?脸疼吗?
“肃静。”赵县令十分不爽。
手里攥着惊堂木,好几次都想让衙役将她们给赶出去,但毕竟收了钱的,怕她们鱼死网破,闹的太难看也不好。
咳了咳,走过场地问:“刘秀才,你还有何话说?”
“冤枉,我冤枉啊!”刘贵大声喊叫,可除了这句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江敬武都还没有把他买官的事情抖出来,已经算是给他留了条活路了。
他若再纠缠不清,江敬武或许还有办法等着对付他,现在,除了死不承认,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
事实上,江敬武不是真的想要放过他,而是因为他知道买官一事牵连甚广,起码县令是不敢管的,与其让他头疼,还不如不提。
这样大家都轻松。
讼师并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大的篓子等着他,但光眼前的麻烦,他就已经觉得难以应对了。
当初他找刘贵调查,刘贵话里话外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可怜兮兮,证据也收集了几样,本以为能赢的。
可跟江敬武的比起来,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而且,讼师根本就不知道,刘桂云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以至于一说出口,就叫人唾弃——这根本就是场必输的官司!
刘家这姐妹几个,可把他给害惨了!早知道这样,他……起码要再加一倍的钱!
“若你们不能提供新的证据,此案便要宣判了。”赵大人说道,“再给你们些时间,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说的,别事后再叫嚣本县判了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