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犹龙一袭长衫,衣带飘飘,手握《论语》,每每看到精彩处,便习惯性抚一抚长须。
幕僚进了大帐,先是上前续了些茶水,又把油灯拨了拨,尔后笑道,“大人,大战将起,你却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安坐夜读《论语》。这等风范,直追谢安石呀!属下着实敬佩!”
说完,幕僚拱手致敬。
沈犹龙放下书卷,品了一口茶,笑眯眯回道,“我这也是装装样子!淝水之战,谢安石指挥若定,一举击退后秦,晋祚由危转安。此等大功,我如何可与之相较?过誉了,过誉了!”
幕僚心道,大人你嘴里说着不能比,心里明显还是有攀比对照之意哩。
“大人,谢安石大功于国,风范传世,成就千古美名,乃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不过,大人说不能与之相较。于此言,属下却是不敢苟同哩!”
沈犹龙期待地看向幕僚。
幕僚一本正经,继续说道,“虎山贼,崛起于衡州,肆虐湖广,如今更是进犯岭南。此等贼寇,凶悍嚣张,先后击败衡州卫、永州卫,已非一般流寇可比。若是任其肆虐荼毒,湖广危矣,两广危矣,江南亦危矣!”
沈犹龙听了,默不作声,又抚了抚须。
“┄┄大人不计个人安危,北上剿匪,于两广,是护卫桑梓,安靖地方。于国朝,乃是稳定江南之功。如今,中原流寇一时难以安靖,辽东更是一日三惊,江南之财赋,于朝廷,可谓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哩!”
“属下斗胆质问:此等风骨,此等功劳,如何不能与谢安石相较?!”
沈犹龙听了,仿佛三伏天喝了一口冰水,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惬意。不过,读书人讲究修身养气,便忍着,矜持微笑了一会,接着亲热地说道,“东然,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的,也甚是辛苦!来,来,你也坐下品品茶!你我再计较商议一下剿匪的事。”
待幕僚入座,沈犹龙便问道,“东然,把各卫的骑兵,还有夜不收集中起来,广东都司,还有各卫各所,有何反应?”
反应,那自然是骂娘呗!
不过,作为幕僚,说话是一门学问,就好比刚才。若是没有之前的那番话,哪有入座的待遇?哪有一口一个“东然”叫得亲热。
斟酌着言语,幕僚回道,“集中夜不收和骑兵,本就是行辕职权。更何况军情紧急,大战将起,这也是为了战事考虑。广东都司,还有各卫各所,纵有不愿,也还是能够大局为重,都依总督之命行事了!”
“这两日,夜不收撒出去,收获了不少消息。不仅如此,还把虎山贼派出来的,给牢牢压下去了。刚才,属下又得到最新的禀报,生俘了两名虎山贼的夜不收哩,死伤逃逸更是不计!”
“┄┄据禀告,今日,虎山贼气焰明显被打下去了,几乎没有发现其夜不收的踪迹。”
沈犹龙听了,连胡须都忘了抚,就急道,“好!好!这下,虎山贼可是成瞎子了!”
幕僚赞同地跟着点点头,又道,“眼下,从夜不收探明的情况看,咱们剿匪行辕,不管在士卒总数上,还是骑兵的数量上,都较之虎山贼,要多出不少。广东都司,还有底下的各卫各所,都是一片求战之声。大人,属下建言,行辕不若趁着士气高涨,军心求战之际,一举出营,攻打虎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