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入眼是一排不到大人腿高的小萝卜头,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掩藏不住的兴奋,看他进来仿佛有些幸灾乐祸?
李斯觉得自己大约看错了,这些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有这个胆子敢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李斯不再管这些小毛孩儿,跪下行了礼,照着平时的时候,陛下定然会让他起身,他都做好起身的动作了,不料上头没传来皇帝说起身的声音。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李斯,朕听说你那嫡孙回咸阳了?”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大儿子李由在外任职,长媳怀了孕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孕吐得厉害,便回了咸阳养胎,而嫡孙则因想念母亲,近日被家仆护送回了咸阳,如今在丞相府里撒了欢似的玩闹。
想起活泼可爱的嫡孙,李斯脸色温和了些,说:“这孩子想念他母亲了,在外不吃不喝闹腾着要娘,便送了回来。”
李斯有些好奇陛下问他嫡孙干嘛,就算他儿媳妇是皇室的人陛下也不是这种会关心臣子家事的人,这没头没脑的问起他孙子为何?
很快他便知道了。
陛下指了指边上的男孩,随意道:“这小子你可认得?”
李斯低头看去,男孩正好抬头看他,这孩子好似打架受了伤,脸上红肿青紫痕迹颇重,又抹了绿色药膏,红一块绿一块的,当真难看。
他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孩子,便摇了头,“老臣不知。”
男孩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唇角讽刺地抿起。
秦皇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李斯两鬓的斑白,无奈摇头,“你可知你还另有一孙子?”
话说到这里,李斯忽然醒悟过来,他低头看向那男孩,只看得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瘦小的男孩低着头仿佛不被祖父相认相识有些失落,自卑拘谨瘦弱,这是李斯对这孩子的第一印象。
秦皇道:“你可知他脸上的伤如何而来?”
李斯想起昨晚上在饭桌上,活泼可爱的嫡孙高兴说今日教训了个小爬虫,他以为真是虫子,毕竟男娃还小,最是调皮好动的年纪。
如今想来……
他弯了弯腰,“是臣家教不严,让陛下见笑了。”
“朕何止见笑呢,朕还要帮朕的公主跟你掰扯一二。”
男人仿若玩笑似的,嗓子里溢出低低的轻笑,李斯却绷紧了老脸,不敢大意,陛下这是……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张目来了?
他下意识将腰弯得更低了,甚至想伸手摸摸男孩的脑袋,被男孩畏惧似的躲开了。
李斯毕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当年跟着陛下一路走来,见过多少腥风血雨,尴尬只是一
瞬间,他自然收回大手,笑道:“你这孩子长开了爷爷都快认不得了,身上伤可还疼?”
他没说回去教训嫡长孙的话,只聪明地关怀了几句,只因他知道哪怕现在说了要教训孙子,陛下恐怕不会相信,还会嘲笑他马后炮。
他相信陛下真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的,毕竟是陛下啊。
李斯背脊好像更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