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们也算白发苍苍了,白头偕老,我们做到了。”唐夭看着荀彧已经不知何时凭添的满头白发,笑着眼中泛着泪。
“这个是我从玉嬷嬷那里要来的,不会太痛。”唐夭拿出两粒药来,然后从荀彧的袖中拿出一瓶东西,“这个太痛了。”
说完即扔了,荀彧看着唐夭的动作,想说许多话,终是说不出口,唐夭问道:“服下后一刻钟药效发作。”
“够了,只要再见明心就好。”荀彧说着已经拿起一粒服下,唐夭跟着一道服下,荀彧明明想拦,终是没有。
“郎君,曹娘子到。”说话至此,曹盼叫人扶着进来,唐夭拭过眼角的泪,荀彧看着曹盼身上都是寒霜,一路走来更是一拐一拐的,感于曹盼的心意,终是无奈地道:“你又何苦。”
“我不想让先生死,先生,你别死好不好?”曹盼跪到现在,想见荀彧只是不想让荀彧死罢了。
“明心,我为汉臣,一世便都为汉臣。”荀彧不奇怪曹盼猜到他想做什么,可是他是不会变,无论是生是死,他都是汉臣。
“汉室早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坐在上面的皇帝,他连剑都拿不起,不敢拿,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忠诚?你和阿爹相交二十余年,你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是最了解阿爹的人,先生想要拯救汉室,想要天下太平,你知道阿爹可以和你一起做到的,你为什么非要为他,为一个无用之极的皇帝舍弃真正值得你性命相托,倾心相付的人?”
曹盼不肯放弃,她走近荀彧,她顾不上身上的伤,浑身的寒意,只是追问荀彧,为什么荀彧要这样的执着于汉,为了一个不知道所谓,甚至都不会领他情的汉室,不惜赔上他的命?
“明心,汉之前,春秋争霸,战乱不休,至于秦灭六国一统天下,行的却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杀项羽而得天下。汉帝施以仁政,并无过,只因权臣当道,欺凌幼帝,乱以天下。因君无能而叛之?非为臣之道也。”
曹盼想要的答案,荀彧可以给曹盼,曹盼道:“然至今日,汉再无光武帝。”
“荀彧明白大势所趋,凭荀彧一人已无力回天。丞相之能,丞相之心,荀彧明白。然为人不可失节,若连忠节皆可弃,苟活于世有何意义?”荀彧的脸上皆是大义,他的选择,早在一开始就坚定,到了最后还是不可改。
“先生。”曹盼痛苦地唤着一声,荀彧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皆如是,你知我,更懂我。”
“此一生,荀彧为了一道微弱的光明而活着,如今光能已不复,彧安能复存。丞相待荀彧之心,荀彧明白。拼尽三十年终是一场空,已无汉禄可食,丞相念我多年辛苦平衡汉室和丞相的关系,眼下让我做个选择,荀彧是该做个选择了。”荀彧说着话抚过那空空如也的食盒。
曹盼摇头,冲唐夭道:“师娘,师娘你劝劝先生,师娘。”
唐夭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想改变他,无论他想走什么样的路,我只会陪着他。”
曹盼的泪落下了,尽是绝望,荀彧冲曹盼道:“此生能收为你为徒,彧之幸也。若有一日丞相果真走向那一步,望你不改初心。”
“先生,先生怕我会变,那就留下来看着我,盯着我,只要我有一丁点变的可能,先生就管我。先生知道的,除了先生,天下无人能制得住我,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曹盼还在挣扎着,想让自己来牵制住荀彧。
荀彧笑了,“你自制过人,不需要任何人管的。”
至于此,便知道再多的恳求都不可能了,荀彧此生从一开始便做了决定。
“先生怪我阿爹吗?”曹盼眼中含泪地问出。
“不怪。求仁得仁,这是荀彧的选择,与丞相无关。”荀彧豁达,曹盼哽咽地道:“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无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听到这话,荀彧大声地笑了,“明心亦是君子。”
只这话落下,荀彧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丝,曹盼大惊,“先生!”那端唐夭亦是如此。
“夭夭。”荀彧撑起来想要抱住唐夭,唐夭应一声,往荀彧的怀里靠去,曹盼上前唤道:“先生,师娘。大夫,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