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突地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忍住在御书房里给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就学不乖呢!
他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问,“陛下说的可是,上次出宫时在那长安巷院子里喝的茶?”
薛振沉吟片刻,唔了一声,“就是那个。”
——那可不就是今年的龙井么!大太监忍不住腹诽。
但如果皇帝这样明确的暗示还收不到,他这太监总管也不必当了。
大太监想了想,低头滴水不漏地道,“那是去年留下的陈茶,密封得好,去年气候收成又胜过今年,确实不比今年的新茶差。”
薛振无可无不可,“嗯。宫里还有么?”
“回陛下的话,都喝得差不多了,只剩这最后一点儿,我想着今年有新上贡的,便擅作主张将那些剩下的拿到了宫外去。”大太监说到这里,小心地抬眼观察了一下薛振的脸色,才道,“今儿个天气看着不错,陛下是否要同上次一样出去喝一壶茶?”
薛振神情莫测地看了大太监一会儿,将他看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才不置可否地道,“一壶茶罢了,今日政务繁忙,明日再去吧。”
“是。”大太监暗地里擦了把冷汗,终于见到薛振纡尊降贵地喝了一口他递上去的第四杯茶。
有这提前一日的安排,次日早朝后薛振出宫时便顺顺当当,仍是低调出行、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薛振习惯性地掀开帷裳看车外民生百态。
有对姐弟正从街旁走过,男孩懂事地替姐姐拿了一篮子菜,得了姐姐的一句夸奖,顿时笑开了脸。
薛振定定看了他们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和昭阳的一切,只要是能记得的,他都记得太清楚了。
从薛振懂事起,昭阳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懂事,昭阳就离开了。
薛振真正懂得自己对昭阳抱着是如何一种复杂的情感,已经是她离开之后好几年的事情。
但年轻的皇帝还是倔强地将后悔两个字从自己的人生中划掉了。
昭阳不希望他懦弱,他便不会懦弱;昭阳说皇帝不该贸然决定又贸然后悔,他便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
等马车转入长安巷时,薛振的注意力回到车内,他紧张地握紧自己的双手,发觉掌心里已带了汗水。
薛振不由得为自己这份隐秘的雀跃而泛起羞耻。
他明知道顾南衣只是个替身,却也同秦北渊一样头脑发昏了。
“陛下,经过顾姑娘的院子了。”大太监在外头小心翼翼地禀报。
“停车。”薛振沉声道。
大太监没料到总是要捡个台阶才下来的薛振居然立刻下令停车,连忙吆喝前头车夫停下,又去掀车帘接薛振。
薛振却在大太监来之前就自己出了车厢跳落地,大步流星地朝着顾南衣的院子便去了。
大太监忙不迭地招手让几个侍卫上前,自己也满头大汗地跟着追。
上次被秦朗打了之后,大太监吸取教训,今日出宫特地多带了好几名侍卫。
——怕真伤了薛振龙体是一方面,自己被打也疼得很啊!
薛振这次在马车里就一鼓作气,憋着一股劲儿冲上前去敲了门,才将这口气呼了出来。
大约是已经习惯了有访客前来,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了,出现的是顾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