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顾南衣同他对视了一眼,发觉这人三年多间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老去,唯独的变化就是头发的颜色。

丞相秦北渊生得好看是庆朝谁都知道的,如今他虽然发丝都成了雪般的银白色,却丝毫无损俊美无俦的面容,反倒趁得他有些缥缈不在人间起来。

顾南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她并未脚踏实地,而是整个人轻飘飘地、像个幽魂一般浮在空中。

一般人若是看见这个场景,早就吓得连滚带爬走了,也就秦北渊这么大的胆子静坐原地。

难道就不怕她是怨恨不散的鬼魂来索命算账的?

顾南衣习惯地振了振长公主常服的大袖,同秦北渊对视片刻,见对方只是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她,却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也懒得和对方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试着转了个身便轻飘飘地往门外去了。

她刚飘过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顾南衣回头一看,秦北渊竟站起身跟了上来。

她偏头盯了秦北渊一会儿,竟摸不清楚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要杀一只鬼、还是梦里的一只鬼?

秦北渊始终同她保持着六七步的距离,见顾南衣停下,他也跟着停了脚步。

两人再度对视了半晌后,秦北渊先开了口,“这次你想做什么?”

——这次?

顾南衣没有立刻回答,她在脑中思索了片刻秦北渊话中的含义。

秦北渊等待了一会儿,又说,“陛下晚上才到,他看不见你。”

男人看起来眉目平静,模样同曾经与她争锋相对时有些相似,但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那细微之处,是他似乎将两人间的龃龉不合全都放下了。

也对,昭阳长公主都死了三年了。

顾南衣转过身来,她问,“你怎么知道陛下看不见我?”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可顾南衣怎么也没想到这话竟将秦北渊吓退了半步。

半步还不够,秦北渊紧接着又退了两步,他盯住顾南衣,嘴角抿紧,眼神幽深得像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顾南衣并不怕他——更何况她这会儿只是在做梦呢。

既然在梦里,为何不继续挤兑针对秦北渊?

她干脆又飘近了几尺,问秦北渊,“你怕我?”

这距离足够顾南衣看见秦北渊的喉结滚动一下后才开口回答。

“你是谁?”这竟是秦北渊问的第一个问题。

饶是顾南衣同他斗了十几年,也还是第一次听见秦北渊问这般愚蠢的话。

她轻轻笑了起来,展开双臂让秦北渊看清自己的身姿,“秦北渊,你瞎了?”

“你从不说话。”秦北渊毫不动摇。

顾南衣立时反应过来刚才秦北渊为何说“这次”。

她想了想,抱着试探的心思问,“往年?”

两个字就够窥探到秦北渊神色间细微的变化。

——这梦倒挺齐全的。

顾南衣负手理所当然地骗他道,“那是我不想理你。”

秦北渊:“……”他盯着顾南衣,像要从她的神情里看出她究竟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顾南衣却懒得解释,她试着碰了碰自己手边廊柱,发现当自己集中注意力时,竟是能碰见身周事物的。

换句话说,她或许也能碰到秦北渊。

顾南衣顺口问道,“我不是死在你手中,你气得头发都白了?”

“你是怎么死的?”秦北渊问。

顾南衣懒洋洋地倚着廊柱,她漫不经心地扫过秦北渊的脸,道,“你最后不是赶到看见了一切吗?”

秦北渊的瞳仁一缩。

“我听御医提起过,人将死时,耳朵是最后歇下的。”顾南衣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想不到,我死后,你居然还同陛下起了争执。我还当我死了,你们便能师徒同心、其利断金呢?”

话音刚落,秦北渊已大步上前捉住了她的双手牢牢扣紧、紧接着将顾南衣整个按在了宽大的廊柱上。

“你是昭阳。”秦北渊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