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果然没有辜负直播间粉丝的期望。

他晃了晃脑袋，缓解刚刚脱离量子态传输的头晕，开口提醒队员们：“注意安全，我给你们的旅行三宝都拿好。”

陈河自己也将不擎着小红旗的那只手放在口袋里，随时警戒周围。

穿越后的世界可不都是平静祥和的，这里随时隐藏着危险，陈河对此深有经验。

不过，他看了眼四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5分钟前，在中央控制系统的倒计时结束后，陈河带领七名队员，穿戴上华科院特别研制的量子态共同传输保护装置，踏入了空间门内部。

——虽然名称十分高大上，但实际上这个“量子态共同传输保护装置”就是一件外形特别接地气的黄色小马甲，和一顶黄色鸭舌帽而已。

上面还印着“吃出太阳系”五个大字。

除了久经考验的陈导之外，其他人看到这身套装的第一时间都是拒绝的。

然而陈河很快说服了他们——

“别看只是一件马甲和一顶帽子，这些马甲和帽子上均匀分布着相互纠缠的量子，可以确保我们所有人在同一时间穿越到同一世界的同一地点，不至于失散在时空乱流中，是整个华科院量子所的智慧结晶。”

“你们忍心辜负科研人员们的努力么？”

忍心是不忍心的，队员们只好穿上小马甲、戴好鸭舌帽，跟在举起导游小红旗的陈河身后。

——陈导手里那面小红旗更是整个量子研究所的无价之宝，上面分布的量子同所有队员互相纠缠，可以确保将大家全须全尾地传送回来，造价数十亿……

这面价值数十亿的小红旗外形朴素无比，比一般导游用的缎面小旗子还破点，为了耐脏耐磨，它是粗布面料的，非常符合组织的一贯审美。

“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在踏入空间门前陈河最后提醒了一遍：“我们是长江旅行社‘吃出太阳系’vip贵宾团的团员，一个热爱旅游与吃播的民间组织，与国家没有任何关系。”

“是！”

和官方划清界限可以最大程度减轻空间融合的事曝光后华国所遭遇的外界压力，对八名成员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至于旅行团背后的审批和保密问题，宋上将前几天带着警察去长江旅行社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处理好了，现在那沓所有旅行社员工（包括吴经理在内）签过名的保密协议还锁在他的保险柜里。

空间门内部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无数能量漩涡以人类想象不到的方式漂浮在多维空间中，相互纠缠着、运动着，可能一瞬间就有数个能量漩涡从眼前划过或消散，绚丽的尾流飞快掠过视网膜前方，来不及捕捉就如同烟花般无声凋落。

这里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一瞬间仿佛就是一万年，沧海桑田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陈河不知用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想到“门”的创造者们在培训时所说的话，他不敢耽搁，聚精会神地捕捉着与自己所处的世界相纠缠的能量漩涡。

“迄今为止并没有人进入空间门中，我们不能准确描述‘门’内的状态，只能推测，在进入‘门’的一瞬间，你们会被打散成无数紊乱不相干的量子，这种情况下身体是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只有意识在量子态下依旧可以持续思考。你必须第一时间选择一个合适的世界，将意识传输过去，与此同时，身体也会在量子态下重组，构成一次完整的量子态传输。”

“在这个过程中，”专家看向陈河，神色认真，“你是最重要的，拥有多次穿越经历的你，将会是其余所有人的灯塔。”

“我们不能确定‘门’后的世界是什么状态，有可能与我们的世界相纠缠的那个平行空间正在走向毁灭，或者还处于诞生状态。那样的话，你们的穿越就是在送死。”

“或许一穿越过去就会遇上进入大坍缩时期，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物质密度，被自己的引力撕成碎片的宇宙；又或者是熵值达到最大，所有恒星全部熄灭，进入完全无序状态的热寂宇宙；再或者是大爆炸之前的宇宙、没有人类的宇宙、文明已经全部消亡的宇宙……”

数个末日假说从专家口中抛出，陈河听得一脸冷汗，难以相信自己上次穿越的时候居然逃过了这么多次灭顶之灾。

“还好我当时大学没毕业……”

真是……无知者无畏。

“还准备继续吗？”专家停顿了一下：“压力很大，我明白。假如你后悔的话，我可以和首长打报告让你退出。”

“不，”陈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件事很危险，我从一开始……不，从五年前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但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有句话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代代先辈正是这么踏过泥泞的。他们以身筑路才有了现在的华国，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也愿做华国空间探索之路上的一级阶梯，一盏烛火。”

“你们这些人哪……”专家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假如这些都不能令你退缩，那么我相信你是能带领我们走向成功的人。”他语重心长道：“陈河同志，我们需要你的经验。既然你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越过多个世界，那么这些世界一定留下了你生活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很可能会有与你本人相互纠缠的量子。假设你能够感知到、察觉到、甚至捕捉到这些与自己密不可分的量子，就能在安全的状态下穿越到曾经去过的宇宙。”

“小组成员的性命、组织的期望、人民的未来，全都在你的肩膀上了，陈河同志。”

不知是不是专家的错觉，在听到可以通过空间门回到自己曾生活过的世界后，陈河一下子斗志昂扬起来，连对未知的恐惧也不能夺走他目光中的神采。

“您放心，”他承诺：“我一定会将所有队员平安带去，再平安带回来的。”

“毕竟，我可是有五十面锦旗的金牌导游！”

……

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豪言壮志，陈河用尽全力感受着身边经过的能量漩涡。

“与我相互纠缠的量子……相互纠缠的……”

“纠缠的……”

突然，在某一瞬间，一道能量漩涡路过陈河身边，逸散出点点光晕。

萤火般的光晕飘向陈河，没入他的意识之中，轻飘飘的意识仿佛突然被一道蛛丝般的力量牵住，有了重量。

陈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湛蓝的眼睛，蓝得清澈，每个细节都宛然在目。

他知道，在心情愉悦的时候这双眼睛会如同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温暖辽阔，而在悲伤与愤怒时，它就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海面一样蕴藏着惊涛骇浪。

……在自己死讯传来的那天，刮起十级台风的海面上第一次下了雨。雨点溅落在意识海中，砸出点点涟漪。

“莱因哈特……”

如同被蛊惑一般，陈河叫出了这个名字。

下个瞬间，再不迟疑，他顺着吸引自己的力道，奋力一跃，带着所有人冲入能量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