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震怒,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太子,而是废太子了。
据说七皇子在太子谋反时,时时刻刻的挡在皇帝面前,以幼小的身躯守护着皇帝,等太子被拿下后,才仿佛怕极了,转身抱着皇帝嚎啕大哭,皇帝感动至极,已经越过一众皇子,将七皇子册封为宁王。
据说太子在昭阳殿中神色癫狂,不过三日已经杀了六七个宫女太监,正如皇帝所言,太子生性残暴。
据说太子妃受不了这个打击,已经绵延病榻,甚至备好了毒酒,只等太子一死,她就带着满后宫的女人一起走。
还据说,太子乃是色中饿鬼,太子妃乃是嫉妒成性,太子宫内妃妾皆被太子妃灌了绝育药,太子在外面养了十七八房外室,还各个都拜了堂,喝了合卺酒,停妻再娶实锤了。
总之从渡口到皇宫这一路,宗瑾听了不下于十几个小道消息,还每一个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宗瑾便一路进了宫。
他的伤口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如今这样一折腾,等见到皇帝的时候,已经面白如纸了。
“父皇!”
宗瑾一路跟随徐显进了皇帝的寝宫,他满面着急,直到看见坐在床上,穿着寝衣看折子的皇帝后,才重重的吁了口气,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皇帝原本听闻说宗瑾回来了,心中还有怀疑。
觉得这个儿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会谋反,所以才早早的避了出去,亦或者,太子谋反这件事本就有他的插手,可满是威严的眼神还没摆出来呢,这儿子就昏了过去。
顿时被吓坏了,连忙大声喊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喊太医?”
卓林是个有眼力的,立刻退了出去。
徐显连忙招呼几个小太监,将宗瑾抬到一边的榻上,皇帝这会儿也不顾自己的身子虚弱了,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宫女的手就走到了榻边,蹙紧了眉头看着这个面白如纸的儿子。
太医很快就来了。
皇帝侧过身子让开,太医伸手把脉,谁曾想,一上手脸色就不对了。
“殿下身上很烫,这是烧起来了。”
说着,太医也不顾皇帝是何反应,直接去扯宗瑾的腰带,宗瑾回来本就没有沐浴,一身风尘仆仆,这会儿衣服解开,就露出里面被汗湿的里衣,等将里衣解开,才看见里面覆满了整个胸膛,包扎的很是粗糙的绷带。
太医的手顿时颤抖了起来。
站在太医身侧的皇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惶。
他愈发的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解开绷带,很快,像个巨型蜈蚣似的,从左肩横跨胸膛直到右侧腰腹的伤疤暴露在所有人眼前,那伤疤还未褪尽,深紫色的疤痕此刻微微离开,渗出液体来。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忍不住的一挥手扫掉旁边架子上的花瓶,碎裂声在寂静的寝宫里被无限放大,随即,捂着胸口痛苦的坐了下来,徐显连忙扶住他的胳膊,厉声喊道:“太医,快来给陛下看看。”
太医刚刚被那巨大的伤口给震撼到了,这会儿听见徐显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膝行到皇帝身边。
皇帝这些日子本就因太子谋反一事而无比生气。
如今又看见三儿子的身上有这么大个伤口,更是惊怒无比。
到底是谁?!
要对他的儿子们下手。
先是四儿子宗璃惊了马,腿受了伤,如今一个月快过去了,还没有痊愈,再是二儿子被查出了与太子勾结谋反之事,证据齐全,如今已经被圈在了府中,本以为这在外的三儿子逃过了一劫,没想到……
“去,给朕将杨叙叫过来。”
皇帝也心知自己不能生气,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沉声说道。
杨叙就是宗瑾的侍卫队长,当初他陪在宗瑾身边被追杀数次,自己也受了伤,一只将宗瑾护的严严实实的,最后还是宗瑾身边的人反水,才让宗瑾受了伤。
杨叙跪在下面,任由皇帝将手边的茶杯摔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痛骂后,皇帝才沉声问道:“你给朕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杨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将在两淮那边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说到被追杀时,杨叙的脸都涨红了,虎目含泪,很是愤怒的样子。
最后说到司蛮时,杨叙才露出点笑纹来:“……殿下受伤严重,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恰好遇到来京中送节礼返程的巡盐御史家的家丁,他们连夜赶路,将殿下带入扬州,才得以救治。”
杨叙的性格很是憨厚,说话也是有一说一,可纵使如此,还是能让皇帝感受到里面的惊险。
皇帝捂着胸口,神色十分难看。
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督造河堤,就差点让他折了个儿子。
皇帝知道,这次刺杀绝对和宫里有关系,至于到底是谁派出的人手,皇帝也有些搞不清楚,毕竟从目前来看,你人一副赶尽杀绝的模样。
他不想猜测是太子。
可他却忍不住的去想,是否太子早就忌惮这些长成了的兄弟,所以才会趁着逼宫之时,再派遣死士前去追杀。
“启禀陛下,三殿下醒了。”
一直在寝宫伺候的卓林从外面跑了进来。
太子谋反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扬州,同时传来的还有皇帝因为三皇子督造河堤期间受到数次刺杀之事震怒不已。
林如海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知道三皇子应该已经平安归朝了。
再等一个月,皇帝就会突然禅位三皇子,到时候三皇子就能登基了,而在此之前,三皇子只要保证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行了。
林如海将最近的事情梳理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错漏,才私下里将陈嬷嬷喊到书房来。
陈嬷嬷心知肚明林如海是为了什么,也不说话,只直挺挺的跪着,她神色冷静,双目中隐含疯狂,显然,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林如海沉默许久。
最终只幽幽的叹息一声:“你这样做会害死夫人的。”
陈嬷嬷的呼吸猛地窒住。
“奴婢只想早些拨乱转正,让甄妃那贱人为娘娘陪葬。”她咬着后槽牙,压抑着满腔的恨意。
若是以前她还没见到小主子,她或许还能继续压制住内心的恨意,可如今,小主子就在眼前,本该是高贵的公主,如今却被挂着恶心至极的甄姓活在人士,本该嫁给如意郎君,如今却只能嫁给一个二婚的做继妻。
她承认林如海对小主子很好,可这不代表她不为小主子感到委屈。
“可你这般做,只会打草惊蛇,让甄妃发现夫人的存在,届时就像三皇子一样,对夫人痛下杀手。”
林如海的语气很是平静。
可陈嬷嬷还是忍不住的泪崩了。
“不,不会的。”
陈嬷嬷不愿相信林如海的话,哪怕心里早已开始恐慌。
“你又如何知道不会?帝王家皆是无情人,三皇子与夫人也不是一母同胞,不过一异母姐姐,你又怎知三皇子就一定会认夫人呢?”
陈嬷嬷被林如海一声声质问给问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她知道自己鲁莽,可是她等不及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是宫里的人的?”
“奴婢在贵妃宫中见过来请安的三殿下。”
因为宫内没有皇后,皇帝将宫权交给贵妃,几个皇子对这位潜邸的贵妃也很是敬重,就算是太子那样桀骜不驯的人,也会在入宫时给贵妃请安,三皇子的母妃这些年受贵妃照料,自然对这位贵妃娘娘很是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