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官犹豫了会儿,凑到元永清耳边小声道:“当时亲卫们在路上遇上一伙贼人,和赛马的陛下他们分了开,却没想月老庙里还有这伙贼人的漏网之鱼。”
听了这么一番话,元永清只觉头晕目眩,身上起了一阵后怕的鸡皮疙瘩。
传信官劝慰他:“元大人也不用太担心,元公子吉人天相,躲过今日这劫,往后进了宫便只有享福的份。您看今日这赏赐,好几样都是陛下亲自精挑细选的私藏,世上罕有,价值连城。”
元永清看向那些珍贵的宝物,想到今日晚餐时自己还对儿子几番严厉训诫,心里涌上无尽后悔。
宝物再珍贵再稀少又如何,这世上他与发妻所生的儿子只有一个。
因着天黑,传信官没看出中年男人眼底的沉痛,跟元永清又多嘱咐了几句关于册封大典的事,便行礼告退。
元永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心思送人,吩咐管家将人送出去后,一个人去书房坐了大半宿,然后在黎明时沉着脸走进了私狱。
正月十六,大雪融尽,春日初晴。
第一抹阳光落在春明门上时,悠扬欢快的唢呐吹响,将整个汴京城从朦胧睡意中唤醒。
一支数百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在乐声中出发,跟着节奏一起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游过市坊街道,随侍在八抬大轿旁的红衣宫女一路走一路散喜糖花瓣,听到声音的寻常百姓推开门窗,看是天子娶亲的迎亲队伍,孩童顾不及洗漱,匆忙换好衣服跑出门,跟着小伙伴们一齐追在队伍后面去捡地上的糖果,大人慢了一些,洗漱完后,津津有味地倚着门窗和街坊邻居一道看这难得的热闹盛景。
队伍吹吹打打地游过大半个汴京城,最后来到东城官邸,停在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灯笼的元府门口。
这时,元府门口已经围拢一圈听闻消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捂着耳朵在爆响的鞭炮声里期待地看向紧闭着的元府大门。
随着礼官大声唱喏的一句“迎新娘”,等待许久的腰间搭着红布的壮汉们走上台阶,喊着口号用力撞向大门。
连着撞了好几下,厚实的大门不堪重负地“哐”一声撞到地上,露出元府内早早汇聚一堂的宾客的脸,内外一阵掌声欢呼,合着《凤归梧桐》的乐声,一身红色嫁衣的“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元映这日起得极早,他虽是男妃,可新娘子的上梳、挂镜、哭床等一礼不落地全要执行,就连梳妆也全都按照女性的模样打扮。幸好这婚服是按照他的身形连夜赶制,倒没发生走一步裙子便掉下的笑话。早上时妆娘还要给他戴女子的步摇钗环,也被他强烈拒绝,换做不那么招摇的镂空金环,将一头如瀑墨发环成发髻束好,减了因为抹了口脂腮红增添的女气。头上用来遮掩颜容的也不是汉人惯用的大红盖头,而是红玉金珠穿成的流苏垂帘,如此既不妨碍视线,也稍稍遮掩了面容。
元永清走在他另一侧,眼神有些沉郁,但这几天他一直如此,从得知元映和皇帝外出时遇到行刺后,他脸上就一直没露出什么笑模样。元映以为是因为那群地痞流氓的缘故,但元老爹说并非如此,让他不要担心,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元映错觉,他成天呆在府里瞎逛,却不怎么碰得上那两个弟妹,其中是否有联系也不得而知。
元府外,往来的宾客百姓甚多,往日稀落安静的东城官邸热闹得仿佛人来人往的西城,见到新娘子出来,他们大声欢呼起来,吸引了元映的视线,见到新娘子看过来,凑热闹的百姓的欢呼声更加激动,这是他们最接近宫中贵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