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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那场雪灾看似只是朝夕之祸,可后续的麻烦却接踵而至,且不说冻死的人马牲畜数之不尽,最紧要的是百姓们急缺粮食冬衣,然大雪封路,就算魏祈开仓赈灾也不能把东西运送过去,为解决这事,一众官员都快把脑浆子榨出来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造不出飞机,扔不了空投,只能眼巴巴等着那几尺厚的雪渐渐化开。
等路上的雪开化了,百姓们的血却冻住了,各个在家里打着寒颤痛骂朝廷。
这倒也不能怪百姓,去年朝廷要收复东部失地,奈何国库里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全靠地方官员向下征收,北部豪爽仗义,帮朝廷打仗是不遗余力的,可他们受灾了,朝廷却迟迟不能伸出援手,再怎么热的血也得冷下来。
而民心不稳时最易被外族钻了空子。
北地蛮夷所居之地的环境相比北部百姓更为恶劣,他们是一群靠着捕猎为生的野蛮人,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最骁勇善战,能以一敌百,且对大晋的土地垂涎已久,无奈北部兵强马壮,并非好揉捏的软柿子,他们也只得望洋兴叹。
如今天降雪灾,道路闭塞,人马难行,能适应这种环境的蛮夷终于有了可乘之机,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抢掠了好几座城池,明晃晃的在挑衅朝廷。
朝堂上也为此天天争吵。
当初收复东部失地,文官畏畏缩缩,武官跃跃欲试,到了北地,态度却颠倒了,因之前的胜仗打的实在漂亮,给以萧傅沈三大家族为首的老派文官们养出了宁折不屈的气魄,对那些手持仨瓜俩枣的乌合之众不屑一顾,强烈要求出兵剿灭蛮夷。
而以赵秦为首的武官要冷静理智的多,他们出兵要打北边,肯定得以多欺少方能取胜,可一时间上哪去弄那么多御寒的冬衣和营帐?没有这些东西,就擎等着活活冻死,那些蛮夷仗着这份优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可这一份优势,便足够让人束手无策。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文官斥责武官“贪生怕死,有辱国威”,武官痛骂文官“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双方各执一词不肯退让,把魏祈吵得焦头烂额,整日里开完大会开小会,开完小会还要找人单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当皇帝不容易,当妃嫔也一样。
“主子,是时候去仁明殿请安了。”
“请个屁,老子要睡觉……”
秦欣和埋在被子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困的都睁不开眼睛,偏羌活一直在旁边叫她,“奴婢知道主子困,可皇后三申五令的让去请安,主子不好一直推脱啊,咱们不理皇后是小,让人抓着话柄在朝堂上弹劾老爷是大,这几日老爷子在朝堂上不管说什么,那些官员都拿主子来压他。”
是了,两方阵营之所以吵得那么激烈,秦欣和功不可没。
不得不说萧虞初好算计,她在灵水寺丢失的颜面,通过侍疾从魏祈身上找回一半,用事实告诉众人她仍是皇帝心里最爱重的皇后,至于那另一半,自然要从罪魁祸首身上找回来,她要让整个盛京都知晓,秦欣和无论怎么得宠,也不过是妃嫔,须得敬畏她这个大晋皇后。
在这深宫里,秦欣和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外面还是讲究礼数尊卑的,萧虞初拿起宫规,故意用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折腾秦欣和,秦欣和若不从,那么翌日朝堂上就会有文官弹劾忠勇侯教女无方。
本来气氛就剑拔弩张的,还搞出祸及家人这一套来,秦老爷怎么能忍,秦老爷一动手,他侄子如何冷眼旁观,这叔侄俩一上阵,满朝文武哪个还能站中立。
秦欣和倒不在乎他们是破口大骂还是互扯头发,反正秦家一文一武相互帮衬准是吃不了亏,问题在于,这么僵持下去,北边的问题实在难以有所进展。
就算是为了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她也得往后退一步。
前往仁明殿的轿撵上,秦欣和捧着袖炉,不住的深呼吸,嘴里还不忘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羌活跟在一旁,禁不住笑道,“主子近来脾气是比以往大了许多,是不是因为长肉啦?”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反正我现在看见皇后就烦的不行。”
“这不是还没看见吗。”
“一想到要看见也很烦。”
秦欣和生气起来总是不管不顾,和平常判若两人。羌活轻声劝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皇后那里再怎么为难,主子向她服个软也就罢了,等此事了结,咱们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秦欣和垂眸,见羌活眼睛亮晶晶的,不禁笑道,“这话不像是你说的。”
“是前儿个回府里碰见三少爷,三少爷说的,他让奴婢找机会转告给主子,还说,这绝对没有让主子委屈求全的意思,不过是北地的战事耽误不得了。”
显而易见,她跟秦铮这对盖了章的亲兄妹又想到一块去了,秦铮担忧北地战事,有心让她在萧虞初跟前退让一步,又怕她觉得自己被父兄看轻,这才扭扭捏捏的让羌活小心提醒。
这一份实实在在的珍重,让秦欣和觉得很是熨帖,“知道了,你下次回府告诉他,不用惦记我,在大是大非上,我心里都有数。”
羌活点点头,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