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夜里比白昼更显繁华。
十里长安街上灯笼高悬,重楼叠阁间是络绎不绝的百姓,人头攒动,热闹至极。
秦铮伏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会,感叹道,“盛京果真是夜夜笙歌,少桓兄生在这不夜城,长在这长安街,却能卯时起戌时息,佩服,佩服!”
“春闱之际,皆是如此。”
“少桓兄太谦虚了,你美名可远至我烟阳老家,多少待字闺中的……”秦铮忽而停住,视线紧盯着楼台下方一处小摊,颇为艰难道,“少桓兄稍坐片刻,我才瞧见小妹一人,想来是和丫鬟走散了,我去将她送回府中,不过一炷香定能回来。”
傅礼看他,目不斜视道,“伯铮兄不必为难,今夜虽款酌慢饮,但谈至尽兴。”
秦铮心想,我们俩谈什么了就尽兴,盛京的公子啊,太会说漂亮话了。不过傅礼的体贴心意他还是领的,“少桓兄美名不负盛传,只憾筹于春闱,未早些结识。”
“待伯铮兄高榜提名,定来日方长。”
说话间,两人出了酒楼,秦铮朝傅礼报以歉意一笑,便快步走向一个小书摊,那书摊前站着个身穿红袄白裙,髻绾绒球,耳坠玛瑙的富贵小姐,正是秦铮的堂妹,“欣和!”
秦欣和捧着一本暗蓝色封面的线装书,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瞧见秦铮还没什么,目光扫到秦铮身后的傅礼,连忙把书放下了,一双小手归拢到单侧胯骨,微微地屈膝欠身,行了不合时宜又勉强体面的礼,“少桓哥哥好。”
被无视掉的秦铮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你这是又作什么幺蛾子呢。”
他虽来盛京不久,但也知道小妹和傅礼不是能叫一声哥哥的关系,就连傅二公子的书童都说,这俩人见一次吵一次,世上找不到比秦家姑娘更会气人的。
此言非虚。
秦欣和站直身体,圆润水嫩如剥壳荔枝的脸蛋上显露出一种极为生硬的做作,“堂哥不知道吧,前儿个刑部尚书家的喜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傅二…少桓哥哥可是仔细的给我上了一堂课,我回去以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回忆半生,我反省自己,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不,礼节到位吧。”
她这阴阳怪气的,秦铮听了都觉得刺耳朵,更别提那心高气傲的傅少桓,转头一看,盛京公子果然是面色不虞,便恨不能找个地缝把秦欣和塞进去,“少桓兄,这……”
没等秦铮措好词为堂妹找补,傅礼有些冷硬的开口道,“朝过夕改自然是好,只是我何曾当许多人面,那时你身旁不过一人而已。”
“那时在我身旁的,定是常与我在一起玩儿的,你无缘无故,上来便斥责我不知礼数,可知我要被取笑好久!”
“你既然是诚心反省,真心改过,又何必在意旁人不可理喻的取笑,可见你并非反省改过,刚刚那般行径只是刻意讽刺我,还有……”傅礼如玉般清华无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别扭,随即严肃郑重道,“那日我也并非斥责,劝诫罢了。”
“才不是!你你你……”
秦铮在旁看这两个人针锋相投,脑袋上的雾水才渐渐散去,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察觉堂妹落了下风,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对着秦欣和训道,“你你你,你什么你,出来街上连个丫鬟都不带,一门心思的看这些破烂话本儿,你还有理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