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微微蹙眉:“阿姨,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江辰。”

“认错人了?”张婶茫然地看着前方,“我认错人了?怎么会呢?”

韩烈拍了拍张婶的肩膀:“他叫魏明成,是我刚聘请不久的顾问。”

“这样啊,那,那小江呢?他都好久没来了……”张婶的语气难掩失落。

“他啊……”韩烈看着江辰,“会来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见您的。”

韩烈不善言辞,张婶总爱问他找对象生孩子了没,他每次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这次也一样,没寒暄几句,他就挽起袖子去门外拔杂草去了。

“阿姨,”江辰见韩烈离开,趁机询问,“您是韩烈和江辰的什么人?”

张婶慈祥地笑笑:“他们是我儿子的战友,他们都是好孩子。小韩虽然嘴上不说,可阿姨看得出来他喜欢小江。小江呢,性情温和,对待别人又谦逊有礼,赤诚热心。可惜,几年前小江就不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韩不肯找别人,阿姨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孤身一个人,和他谈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江辰环顾四周:“您说您的儿子和他们是战友,那他人呢?”

张婶指了指门外:“他就在那棵杏树下。”

江辰喉头一哽,他现在才明白,原来阿姨的儿子已经去世了。韩烈和他会来,是为了照顾战友的母亲。

“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江辰问。

张婶点点头:“去吧,他老是待在那,肯定也很想见见别人。”

江辰起身走向杏树,在杏树旁看到了一方矮矮的墓碑,上面写着:“爱子张啸元之墓。”

“他很爱笑,也很喜欢和别人说笑话,是我们团公认的开心果。他比较胖,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江辰最喜欢在他笑的时候戳他的酒窝,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韩烈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人的模样,可很快又随着潮水流向不可追溯的远方。

好半晌,江辰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问:“他是怎么死的?”

“我跟江辰还在当兵的时候,遇上了一次洪灾,我们这些人全都去了抗洪一线。当时,堤坝被冲毁,必须用大量沙袋配合推土机对溃堤决口的急流进行阻截。”韩烈用它独有的声线描绘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抢险救灾,“没有犹豫,我们所有人扛上沙包就往河里冲。水流湍急,人力根本无法阻止,我们被水流逼退数次,不得不退回岸上。”

“初步定下的方案是必须先组成人墙,给后面人打桩固定、充填沙袋争取时间。圆圆说他吨位最重,自己扛了四个沙包冲进去当前锋,我们没拦住他。但他的确凭一己之力,为他身后的战友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但他自己也精疲力尽,没能扛住急流,被水流冲走。”韩烈哑着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江辰心旌摇曳,急忙问:“他算是烈士吧,不是应该有抚恤金吗?为什么烈士的家人却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

韩烈解释道:“张婶把抚恤金捐给了救灾基金会,她说这是她能为圆圆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来过许多次,张家村的民风淳朴,张婶人缘也极好,我打点过了,让村长和其他村民多多照看她。逢年过节我会过来看一看,我嘴笨,不会说话,倒是江辰很能哄张婶开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张婶还对江辰念念不忘。”

江辰听罢,心底发酸。

他可以想象得到,张啸元的死给张婶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她的眼睛……”江辰看向韩烈。

“是哭瞎的。”韩烈说。

有那么一瞬间,江辰鼻头酸涩,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从他心底涌上来。

他咬牙忍住了泪意,故作轻松地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韩烈拍掉手里的草屑:“我一直怀疑你就是江辰,但就在刚才,我确认你不是他。”

“为什么?”

“如果是他,就算再恨我,再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会狠得下心对张婶说谎。”韩烈苦笑,“江辰这个人,你看他仿佛无所不能,刀枪不入。可实际上,他的心跟棉花糖似的,又甜又软。”